展望未來的詩句——《永遇樂·明月如霜》

  《永遇樂·明月如霜》原文

彭城夜宿燕子樓,夢盼盼,因作此詞。

明月如霜,好風如水,清景無限。曲港跳魚,圓荷瀉露,寂寞無人見。紞如三鼓,錚然一葉,黯黯夢雲驚斷。夜茫茫,重尋無處,覺來小園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歸路,望斷故園心眼。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異時對,黃樓夜景,為余浩嘆。

《永遇樂·明月如霜》賞析

上闋寫清幽夢境及夢醒後的悵然若失之感。起三句總寫秋夜清景,各以霜、水分喻月、風,並小結以“清景無限”,賞愛之心已溢於言外。夢境之舒心逍遙與驚夢遊園的黯然神傷形成鮮明的對比。下闋乃醒後述懷,語意沉鬱而超然獨悟。換頭三句是實寫心境,寫在天涯漂泊感到厭倦的遊子,想念山中的歸路,心中眼中想望故園一直到望斷,極言思鄉之切。此句帶有深沉的身世之感,道出了詞人無限的悵惘和感喟。

“古今”三句,由古時的盼盼聯繫到此時的自己,由盼盼的舊歡新怨,聯繫到自己的舊歡新怨,發出了人生如夢的慨嘆,表達了作者無法解脫而又要求解脫的對整個人生的厭倦和感傷。這三句是用莊子“吾與汝,其夢未始覺者也”之意。由古代燕子樓中的佳人到此日登樓覽感的倦客,再到古今所有的普羅大眾,無一不是寄身夢中。這是蘇軾人生哲學的一次集中反饋,它淵源於《莊子·齊物論》:“……方其夢也,不知其夢也,夢之中又占其夢焉,覺而後知其夢也。且有大覺而後知此其大夢也,而愚者自以為覺。”人生如夢,惟醒者知其為夢。可惜自以為醒者,其實仍是在做夢,自視為智者的人仍不免為愚者。因而古今之間,並不是夢者與醒者的不同,而只是所夢內容在舊歡新怨上的差異,古今同此一夢而已。不獨如此,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此日蘇軾登樓興感,仿佛是醒者感嘆夢者,將來若有人再相登臨,面對黃樓夜景,恐也有醒者對夢者的浩嘆。然究其極,亦不過是天地古今一夢者而已。醒者是痛苦的,夢者因其夢而反得逍遙。蘇軾從莊子哲學中找到了消解痛苦的良藥。但詞人構想後人見黃樓憑弔自己,亦同此日自己見燕子樓思盼盼一樣,抒發出“後之視今亦猶今之視昔”的無窮感慨,把對歷史的詠嘆,對現實以至未來的思考,巧妙地結合在一起,終於掙脫了由政治波折而帶來的巨大煩惱,精神獲得了解放。從現在的角度來看,蘇軾的人生態度不免消極。但在北宋黨爭頻仍,詞人迭遭打擊的歷史條件下,讀者是不應苛求古人的。畢竟,超越現實的虛幻慰藉也是古代士人相當普遍的一種精神生存狀態。

《永遇樂·明月如霜》作者簡介

蘇軾(1037-1101),北宋文學家、書畫家。字子瞻,號東坡居士。漢族,眉州眉山(今屬四川)人。一生仕途坎坷,學識淵博,天資極高,詩文書畫皆精。其文汪洋恣肆,明白暢達,與歐陽修並稱歐蘇,為“唐宋八大家”之一;詩清新豪健,善用誇張、比喻,藝術表現獨具風格,與黃庭堅並稱蘇黃;詞開豪放一派,對後世有巨大影響,與辛棄疾並稱蘇辛;書法擅長行書、楷書,能自創新意,用筆豐腴跌宕,有天真爛漫之趣,與黃庭堅、米芾、蔡襄並稱宋四家;畫學文同,喜作枯木怪石,論畫主張神似,提倡“士人畫”。著有《蘇東坡全集》和《東坡樂府》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