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節黑板報:忘不了奶奶烙的中秋糖餅

糖餅,形似月餅,裡面包著糖,外面沾著芝麻,香、甜、脆、軟,回味悠遠,是我家鄉的中秋月餅。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中秋節的晚上,一家老少,男男女女,三十多口人,圍坐在明媚的月亮下面,一邊吃著圓圓的糖餅,一邊拉家常。當時,我只有幾歲,或許十幾歲吧,也記不大清楚了。總之,我和兄弟姊妹們在一旁打鬧嬉戲,偶爾到大扁子裡去拿上一個芝麻糖餅。

烙糖餅,是奶奶的拿手好戲。因為勞動力白天都得下地幹活,掙工分,烙糖餅的重任自然地落到了奶奶的肩上。奶奶六十多歲,或者七十多歲吧,雖然看上去像個老奶奶,但是走路的動作極快,種了很大一片菜地,還餵養了兩頭豬、一條老黃牛,院子裡到處是雞。奶奶獨立生活,不要她六個孩子中的任何一個去負擔她。

中秋節這天,剛吃了午飯,奶奶就拿起大黃盆,開始和面。這個大黃盆,是窯里燒出來的,很沉,記得盛滿一盆水,我是端不動的。奶奶就是用這個大黃盆和面,揣呀揣,翻來覆去地揣,似乎要把面里的筋也要給揣出來似的。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見奶奶用手迅疾地拍上幾下,蓋上紗布,面算是和好了。

和好了面,奶奶並不休息,進裡間抱出三包糖來。這三包糖,都是用紙包的,一頭大、一頭小,上面還貼著一塊兒紅紙,長條的,外面用線繩綑紮。這都是她的孩子們孝敬的。奶奶一生共生育了六個孩子,什麼糖呀、果呀,常年不缺,經常分發給孫子輩們吃,我當然地也在分享者之列。

奶奶先解開一包,連同包糖的紙一道攤在桌上,再把另外兩包打開倒上去,用擀麵杖輕輕地擀。現在的紅糖大多是砂糖,那時不是的,而是面糖。那時的紅糖容易結疙瘩。奶奶一直要把這些紅糖都擀細,如麵粉那么細。

第三個環節,就是炒芝麻。奶奶早在幾天以前就開始準備芝麻了。她用簸箕簸,用手撿,雖然老眼昏花,但是奶奶有的是時間,不厭其煩地簸揚、撿拾,直到把所有的灰燼、石子兒、黑黃的空癟全部剔除,然後,還要放在清水中淘洗,再放在陽光下涼乾。那么,涼曬到什麼程度才能算是乾呢?奶奶說:“用牙咬,有點兒脆生,又有點兒肉精。”這種感覺我從來都沒找到過,只有奶奶能把握到。

芝麻用多少?“跟糖一樣多。”但是要是把芝麻直接拌到紅塘里,那就錯了。芝麻先得上鍋炒。那時的農村沒有爐子,沒有炭,燃料是柴草,而炒芝麻只能燒稻草。奶奶說:“稻草火性弱,能燒出滿火,鍋熱得勻,炒出來的芝麻全都黃亮亮的,煳不了。”我的兩個年齡最小的姐姐,蹲在鍋門口添草燒火,奶奶則是站在鍋前,用鏟子不停的翻炒。芝麻的香味兒從廚房裡飄到院裡,飄到大樹下,飄向廣大的空間裡,即使我正在玩耍、奔跑,也會不自禁地停下腳步,深深地呼吸幾口,心想:“奶奶的芝麻真香啊!”

炒好的芝麻,盛到簸箕里,漫漫地搖晃,讓它冷涼,奶奶說:“油都被炒出來了,不搖晃,芝麻就會結塊兒,那香味就不正了,糖餅就不好吃嘍!”等到芝麻冷涼,放到碓臼里輕輕地嗑,盛上來,與紅糖拌在一起。這時,夕陽已經紅紅的照進了廚房。

還是我的兩個年齡最小的姐姐在灶下燒火,奶奶則是在灶堂前忙碌。每包好一個小圓餅,她都要沾上一層雪白的芝麻,然後貼到剛剛燒熱的鍋里。按說應該用平底鍋,但是那時家裡沒有,只能用這種圓底鍋了。奶奶都是把先包好的糖餅放在鍋的正中間,那裡熱度最高,待一會兒翻身,挪挪位置,再把第二個貼到鍋的正中心。如此,直到太陽落山,直到開始點燈的時候,奶奶才完成整個月餅的製作過程。芝麻糖餅的總數有多少?沒人去數過,反正裝了一大扁子,有幾百個吧。

在這個過程中,我呢,也沒閒著,領著弟弟妹妹們到處亂跑,想點子玩兒,還時不時地跑回灶間來看看。第一次來的時候,奶奶說:“小寶子,拿一個嘗嘗,去玩去吧!”我伸手拿起一個,燙,啪地,掉地上了,引得兩個姐姐放聲地嘲笑。撿起來,兩隻手輪換著晃晃,再拍拍,用嘴吹吹,上去就咬它一大口。外面的,好脆,好香;裡面的又柔,又軟。怎么沒有糖?我用兩手一壓,糖稀現出來了,再吹一吹,噓——,噓——,用勁兒猛一吸,把糖稀飽滿地全部地吸入口中,那種又香又甜的感覺,真的像醉了似的。一轉身,原來,奶奶在看著我,很轉注,又好像很幸福。我趁奶奶還沒回過神來,轉身跑了。就在那轉身之際,順手牽了又一個芝麻糖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