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
“你嚇得尿褲子啦!”她斜眼盯著我,眼睛裡除了生氣的眼色外還夾雜著一絲鄙視的眼光,那眼光像子彈一般撞擊著我幼小的心房……
又有誰會理解我內心無淚的哭泣?那個私塾雖然不大,離我家也近,但是對於沒有出過門的小小的我來說卻是陌生的。
跟著媽媽走進教室的那一刻,那一張張陌生的臉和一雙雙陌生的眼神已經讓我變得像被俘虜的野貓一樣,連動一下都很少。就像個木偶一樣,坐在座位連續上完了兩節課。
在這個陌生的環境裡,除了不自在的感覺外我隱隱還感受到小腹發脹。可我是沒有勇氣去找廁所的,只好咬緊虎關再忍著上節課。
體內傳來的陣陣膨脹讓我不安分地在板凳上扭動著。似乎不停地換著姿勢才能減輕肚子的負擔。也許老師發現我不安分了吧,竟點名要我上黑板做題,我緊緊的敝著肚子走了講吧,心裡也絲毫不敢怠慢。生怕肚子會突然漏水,可是那會兒我根本抽不出時間來想如何答黑板上的題。因為“找個地方小便一下”的念頭已經擠滿了我的腦子。在講台上我大概扭來扭去站了好幾分鐘。教師不耐煩了,突然在講桌上用力地拍了下,響聲震耳欲聾,他這一拍我分神了,尿液順著雙腿流進了鞋子,還有一部分直接滲透褲子滴在凹凸的地……
沒有過多久,老師就到我家做家訪了,他對我父親說:“你們家娃兒上課不守紀律,膽子又相當小,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管,就拿上次來說吧!我只不過拍了一下桌子,他就嚇得尿褲子了,你說這種學生教我如何是好?”
我內心不斷祈求著:“我再也不尿褲子了,媽媽不要怪我好嗎?”但是內心的呼喚別人是聽不見的。
於是我被扣上了一個“小膽兒”的稱號,而且響遍全村。
自從有這個稱號,同學們就只喜歡來捉弄我,做遊戲卻沒有我的份,他們說“小膽兒”不配跟我們玩。有些時候還是要我參加一些遊戲的——那就是合夥玩我的時候。“玩我”也許是他們最大的樂趣吧!甚至老師有時候都為此添上了一絲笑容,那笑容像刺刀一般刺著我小小的心房。在童年記憶的篇章里留下狠狠的一道敗筆。
流年似水,輕輕的敲擊著喑啞的門鈴和稀薄的夢境。在熙熙攘攘的童年裡,我仿佛只看到父母對我的瞧不起。然而上天並沒有減輕對我的處罰,父母終究棄我而去了,我也不再是那個無知的孩童。
在“特殊”的眼光下成長著,我把“士可殺不可辱”深深的烙在心窩裡。我 憎惡每一個蹂躪過自己的人,儘管我早已將他們拋在腦後,任他們隨著自己的記憶消失在輪迴的時光里,在茫茫的人,我感覺仿佛把自己關在小屋子裡一般,沒有兒時的話多了,也不會主動和人打交道。卻只喜歡在自己的狹小的空間裡品味小說,觀看電視,咀嚼著那份屬於別人的“悲歡離合”從中得到含蓄的美和溫柔的慰籍。我覺得我在真的黑夜裡孤獨前行,沒有光明,沒有歡樂,甚至連憂愁也沒有了。
在古詩詞中,我對“朋友交得滿天下,真正知情有幾人”深信不疑。可是它卻讓隨入了不被理解的阿鼻地獄。
那是一個沒有月亮,靜得可怕的夜晚。我倦縮著得發抖的身體,走到宿舍門口就聽見了一個同學說:“你覺不覺得‘小膽兒’很孤傲”。
“的確有點自以為是,不過人家那種成天啃書的人對我們這些不愛學習的人又怎么會使好眼色呢?”
“什麼呀!做給別人看罷了,我也沒見他們成績有多好呀!我最討厭那種孤傲的傢伙”。
心裡一般莫名的淒涼漫透了我的全身。難道我的宿命就是被孤立?我無力地推開了冰冷的門走了進去,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們一眼。顯然他們被我嚇到了,眼睛裡透露著詫異和恐慌,張著的嘴巴什麼也說不出來了,只好尷尬的把自己埋進了被窩。
那晚我在被窩裡不停的告訴自己:“做人但求問心無愧,笑罵由人,何須介懷”。但是心裡卻是好難受,好難受。
我更沒有想到的是,在爺爺眼裡我是那么的不堪一擊。就像我從來沒想到同學眼裡我是那個樣子一樣。
時光飛逝,然而我卻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從外面回來的爺爺不知道在哪兒得捉了一條蛇。我隱隱聽到他說裡面是一條蛇。我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打開了它,果真是一條蛇,口袋剛一打開它就把頭仰了起來,然後像棍子一樣支起了身子。我傻了!直到它把頭伸出了口袋我才反應過來。一下子就把口袋扔出去了老遠,蛇像巨型泥鰍一樣滑出了口袋。
爺爺在屋子裡氣得直跺腳,我仍佛看見他眼睛都綠了。
“我這一輩子很少捉到過蛇,好不容易抓到了一條你居然放了!”說完他又把臉背了過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算這樣好像也不解氣,又接著罵道:“你有點出息好不好!每天只知道看書,成績沒搞好,倒變成了呆頭呆腦的書呆子。你有什麼呀?就你這膽量和腦子還不及我當年的一半,活在世上簡直丟人現眼!”一頓責罵後他又摔門出去了。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從臉頰上划過,我不是阿拉丁,沒有神燈;我不是大雄,沒有機器貓;我不是小櫻,沒有魔法棒;我不是彼得潘,沒有無憂島。我什麼都不是,只是同學們眼裡孤傲的傢伙,爺爺眼裡無用的人兒。
人生必定在別人眼光中渡過,在那灼熱的眼光里,我已經被燒變形了,在那一雙眸子裡再也找到不本來的自己。那最真的人兒從此被眼光殘酷的扼殺。如果還可以的話,不管遇到什麼樣的眼光,我也不會拋棄那個完整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