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雲無痕,風裡成長

小時候,總是喜歡仰望天空,看著天上的雲朵發獃,那時候認為雲是悲哀的,沒有起點,也沒有歸途,遇到大風就隨風而逝,一瞬間偌大的碧空都了無痕跡,就這樣,無涯無際地飄零,無涯無際地幻滅。

直到有人告訴我,那是雲的守望,想要凝成星星的眼睛,想要幻化成月亮的旗袍,又或許,僅僅是想和天空做個伴,於是凝集後被吹散,吹散後又再度凝集。

也許,亘古不變的相聚與分離,便是雲的宿命。

長大後,我們也像雲一樣,自由自在,卻又無涯無際,我們常常在想,明天會是什麼樣的呢,也許,悲歡離合,聚散難料,守望一個未來,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守望著時令的更替,春去秋來,花謝花開,繁花似錦也敵不過歲月蒼白,人生不過一世,生命總是太倉促,倉促地來,倉促地結束,唯有那當初的執念,從遙遠的開始,到遙遠的未來。

守望中成長,終於還是過了“少年不識愁滋味”的年齡,再也不會“為賦新詞強說愁”,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與過去的自己告別,與青蔥歲月告別,就這樣一路走來,多少坎坷,不需要訴說,化作一杯燒酒,點點滴滴到心頭,不知道何時,我們開始被貼上了成熟的標籤,柔軟中平添了堅決,“自信人生二百年,會當水擊三千里”,誰害怕改變,只要緊握著信念,明天,依舊笑臉迎接朝陽,不負青春好時光。

守望中離別,胡笳十八拍,離別苦中來。不過幾年光景,物雖是,人已非,人雖是,情非昨。紅塵往事,終究一笑而過,那些曾經被傳唱的誓言,早已像天上的雲彩,被狂風撕扯開來。年少時的承諾,只在孤獨的夜裡,平靜地想起,而內心仍舊隱隱作痛,柔腸一縷,嘆清風,明月入懷我自知。

守望如夢,夢中的故事都已經變成故事,夢中的未來都已經醒來。那些年沉積在心中不肯妥協的執拗,終於伴隨著夢醒時分徹底放下。而我們自己,既是夢想的締造者,也是夢想的終結者。

守望幸福,玲瓏心事何人知。脫口的承諾總是漫長,不經意間早已凝結成殤,紅顏白髮,誰經得起歲月蹉跎,站在年華的盡頭,當所有的往事都釀成苦酒,淅淅瀝瀝灑在心頭,此恨何時休。

守望,原來是如此悲愴的存在,看不到歸途,也忘記了來時的路。大漠孤煙,黃河落日,英雄末路,美人遲暮。

守望——穿越幾千年歷史的風沙,長城外的泣血殘陽,染紅了蘇武手執的節杖,北海牧羊十九秋,霜白了額頭,才等到歸途。

守望——長亭一別,十里花紅,回頭一瞥,誰知竟是永訣。從此,朝思暮想,寸斷肝腸,來不及說愛你,竟再無歸期。

守望——當年折柳送別,你儂我儂,送你遠行,盼你高中歸來,現如今,“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淚眼望穿終不悔,可誰知曉其中滋味。

守望——“重過閶門萬事非,同來何事不同歸”,曾以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能夠紅塵漫步,便已是莫大的幸福,世事難料,梧桐半死,鴛鴦失伴,孑然一身,“空床臥聽南窗雨,誰復挑燈夜補衣”,守望如斯,卻再也無法彌補了。

守望,卻沒有結果,或者,大多數結果已經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守望一個人,守望一個故事,守望一段歲月,都是孤獨的,仿佛把自己的心鎖在一個牢籠里,走不出來,別人也走不進去。

守望一個人。也許你什麼都沒有想過得到,只是那么遠遠地看著,她的一顰一笑,仿佛都是你生活的寫照,她笑了,你也會笑,更燦爛;她哭了,你也會哭,更痛苦;她蹙一下眉,你都六神無主;她撇一下嘴,你都要緊張半天。而這些看似沒有付出的付出,卻比實際的付出更難得。也許只是因為,在她的世界裡,你只是一個旁觀者或是一個亂入者,而在你的心裡,她已經悄悄地,占據了全部。也許多年以後,你曾經守望的人已經幸福或者遠走,又或許,經歷過世事浮沉後,結局早已塵埃落定,而不經意回眸的瞬間,你才發現,你自己,也曾被別人遠遠地守望。你的風景在前面,而你也是後面的那個人的風景,也許這就是緣分吧,造化弄人,搖頭苦笑,有些感情,注定了只能遠遠守望。

守望一個故事。那個自己幻想了無數次的童話,終究只是童話,翹首企盼,儘是過客,歸人在何處?罷了,也許世間本來就沒有那么多完美的戀情,童話終究伴隨著童年的離去而變成了鬼話,灰姑娘不會有水晶鞋,王子吻不醒熟睡的公主,公主拯救的就是一隻青蛙,我們守望的,是幻想中的幸福,而那幸福,只是一個個過去的故事,還會流傳,還會講給很多人聽,還會讓無數的人繼續守望。

守望一段歲月。你不會說,別人也不會懂,你不想說,別人也不想懂。一段未知的時光,還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歲月,守候在希望的麥田裡,等待戈多,又何必懼怕百年孤獨。也許,每一天的等待和守望都會換來失望,但那又何妨,第二天的失望又會變成希望迎接清晨的太陽。於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突然有一天,你忘記了,你在等待什麼,但是還是繼續著,“也許,他正在來這裡的路上,也許,明天他就來了吧”。

流雲無痕,風裡成長。成長真的好像只在一夜之間,看不清過去,看不見未來,只是在守望,從過去到現在,從現在到未來。

你問我,你在守望什麼,有什麼意義嗎?

我說,守望如雲,風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