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花開

第一次看到這本書,在一個燥熱的午後,灰鴿在地上,碎步挪動,它在櫥窗里溫柔地淺笑。封面上,是個雙眸明澈的小姑娘,齊耳短髮,仿佛有一種安靜的氣息從她身上散發出;纖纖細指緩緩將老舊的門帘推開一條縫。她身後的天空,明淨的藍色里,有淡淡的紅色氤氳開來,正如那棵木棉樹,班駁的卻又是輕淺的樹影在門帘後模糊搖曳,讓人漸漸看不分明。殘花從她身後飄落,笑容里,竟是隱著淺淺的哀愁。木棉。流年。我不禁疑惑,流年帶給她的,究竟是怎樣淒清的記憶?  

“一幢幢宏偉肅穆的樓院,  

一扇扇緊緊閉合的門窗,  

必有什麼,隱藏其後,  

走進木棉島,走進血色流年……”  

書頁,泛著淡淡清香,正如李浣秋細膩哀婉的筆調。一曲屬於童年的離歌,一個時代的大起大落。阿寧,這個從四歲起就再也沒有見過父母的孩子,承載了太多本該不屬於她的苦痛。瘟疫奪去父母的生命,她從掌上明珠淪為孤兒,臨別時母親送的玉墜從不離身,如今卻已物是人非。年幼的她隨家中女傭福嫂離鄉,卻因福嫂的兒子阿貴得罪了當時“假日本”馮興榮而被他手下的人殺害;阿貴死後,福嫂傻了。福叔將阿寧託付給番仔園的番婆後帶著痴痴傻傻的福嫂不知所蹤。在木棉島上,她認識了堅忍的女子梅雪,為了追隨軍官歐陽卓離去;為守護藏書不力而以極端方式剖腹謝罪的唐明澤;擋下了日本人五槍而犧牲的茉莉;行走在塵世間的隱士三舍……身邊的人漸行漸遠,血淚染紅了木棉,阿寧的童年也已不再。  

書中的阿寧像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她沉浸在木棉島上木棉花開的時節里,久久不願睡去。本該睜開蒙寐的眼觀察這世界,嬉戲於草花之間的年紀,她卻在朦朧中窺見了命運的風雨飄搖。“綿長的黃土道又在福叔腳底下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轉盤,阿貴,福嫂和父親母親一道,隨著轉盤的轉動被永遠地拋在了後頭,再也回不來了。”當時五歲的阿寧怎會懂得傷逝的惆悵,明白命運本身的殘酷和迫不得已。她只是“伸出手,輕輕拭去福叔臉上的淚。”進入番仔園時待她吃完番婆的米糕福叔已不見了,小小的她就這樣被遺棄在一群陌生的人和亦真亦幻的夢中,稚嫩的心裡充滿疑惑和恐懼。待她從夢中醒來,脫離了童年的天真無邪,有了屬於自己的人情世故時,身邊的人早已消逝:福嫂因為死去的兒子精神失常;嗓音柔和如融化的月光的梅雪隨歐陽卓俱去;唐明澤的蕭聲不復響起……人,終歸要長大。  

又是木棉時節,我看見,一位少女迎風而立,手心裡是一朵殘缺的木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