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自豪的常州人

從青島回來,路途漫漫,顛顛簸簸,昏昏沉沉的睡意湧來,早不知身在何處。

一覺醒來,已覺親切,瞧見車窗外光亮的夜景,便曉入了家門。

因為常州是有韻味的。

千年的常州是書冊一般的,從古記到今,厚厚的一本,也有點疏漏。唐宋的紅梅閣、清涼寺、艤丹亭,明清的意園、太平天國護王府,年代久遠的更是道不盡。它們是寫上了舊的,來比擬圖畫,便是水墨畫了,只二色,黑白分明,牆壁是白的,也雜些黑;檐上是黑的瓦棱,排得很齊,線描出來似的。這便舊了,也便靜了,存的是意境,也是供人緬懷的氣息。恐龍園、動物園、各式公園、各種商場,這就新的不能再新了,是近民的,充滿家常里短的喧鬧的;是快速的,符合現代生活節奏的;是走馬觀花,無意無境的。自然也有“舊底接新”的,像是淹城、雙桂坊類的,那是兩種風格都有的,人多時就新,人少時便舊,像川劇變臉,奇奇妙妙的。常州的韻味源於內涵,景與景是個性迥異,相持也相爭的,書上是看不來的,做了常州人豈能不為這“秘密”自豪?

白日裡的常州像個學校,飲食起居皆有規律,若不算了時間出去,街上就只有些許“逃學”的。入夜裡的常州像個酒吧,燈光有強有弱,又色彩斑斕,人也多,數量和種類都多,形形色色,是不拘小節的。夏天裡的常州像個桑拿房,是沒人閒著出門的,肯踏步外面的不是消費便是養家,除非“桑拿”關門休業。冬日裡的常州像個集市,並非願意出門,而是繁事多了,需外出採辦,再有那趕熱鬧的,這冬便不再寂寥……常州的韻味源於和諧,人與人都心存默契,這默契甚是微妙,外人是不曉的,做了常州人豈能不為這“淵博”自豪?

常州人是熱心腸的,表面卻像個大閨女一般害羞,久了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走在街上,有時是可以看出誰是剛來的外鄉人的,他們大多很羞澀和拘謹。倒不是因為人生地不熟,多半他們做件什麼事,又來句地方話入耳,聽是聽不懂,也不知所指何人,先被那語氣怔得怯了。或許那只是一句嘟囔,或是問好。這便是常方言了,是吳語,卻不是軟語,不似揚州小調的溫婉,亦不似華北官話的爽利,它似乎介於當中,兩頭都像又都不像,還自己添了油和醋。若前者是女子,後者是漢子,常州話不便是女漢子了?這正像了常州人,女人出去上得了台面,男人歸家也下得了廚房。鄰里街坊、男女老少平日裡是婆媽,管閒事,嘮八卦;關鍵時刻是將軍,出計謀,戰場沙。常州的韻味源於親熱,事與事都聊得開,這性情尤其別致,道聽是感覺不到的,做了常州人豈能不為這“不同”自豪?

莫說我“女子之見”“小人之見”,我在常州,自當要做自豪的常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