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下的香山真的散發出一種濃醇的像沉澱了幾十年的老酒的味道,白雲下的幽深行徑穿過樹林一路蜿蜒向上,殘陽透過葉隙灑了一地的斑斕,南去的雁群也為那憂傷多情的南方帶去了香山細膩溫婉的氣氛。
夏末初秋
盛夏真的只剩下了一個尾巴,只有繁華街頭上有些愛美的小姑娘,還露出截雪白的小腿或是手臂,花花綠綠的衣服倒是讓這秋天不顯得那么淒涼,在已有些涼意的秋風中,香山上的樹,也開始了一些不期而遇的騷動。
清秋
這下是真的秋季了,香山上的楓葉聽說都開始紅了,我也期冀的收拾了行裝,打算去瞧瞧這每年的盛景。
拾著兩旁生滿野菊的小路一路向上,習習的秋風送來的有些麥香的甜味,隱隱嗅得到些野菊的清香,這也是僅屬於清秋的魅力之一了吧。
入目的楓樹漸漸多了起來,踩著青石板路的石階,各處則是歪著軀幹的楓樹立在路旁,仿佛即將接受什麼神聖的洗禮樣子。看著那樣交錯的色彩,我突然有一種想要在深莽的山野里讀詩的渴望,這兒要發生些什麼?沒有一棵樹有一絲反應,連樹葉都不曾搖動,亦沒有人肯告訴我那一場極為驚艷而浩大的盛會。
幽寂的小路即將通往何處,我又即將走向何處,沒有一棵樹能回答,僅僅只是,空餘了幾隻盤鏇在樹林頂上禿鷲的急促呼喚。
深秋
小路上鋪滿了猩紅的楓葉。
傳說,去地獄的路旁生長著一種名叫曼珠沙華的植物,曼珠沙華開在秋彼岸期間。她是開在黃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兒大批大批的開著,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曼珠沙華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靈魂便籍由著這花的指引,走向地獄。他們本應是傳說中鋪滿黃泉路的花朵,理論上永遠都不會出現,而現在看來,極像是這小路上鋪滿的猩紅。
這繁葉正紅的林子,到了十一月的山巒終於動容,將我擁入懷中,我所期盼的時刻終於來臨,卻發現在他懷裡,在幽深的林間,楓葉一面紅的耀眼,一面紛紛揚揚紅的刺眼,無數翻飛的紅色,鋪在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小路上,明明是紅的正艷的它們,又怎么笑著離開。
難道生命在片刻歡聚之後真的只剩下離散與凋零?
楓葉還沒落時,就被斷了命脈,僅僅是依附在枝幹上,風一吹,葉尖就打個小小的鏇,落在我的心頭上。走在長長的路上,不知道要向誰印證這一乍一喜的悲傷,周遭無限沉寂冷清。我帶著詢問的眼光,怎能就這么乾乾淨淨的離開這兒,這個世界花團錦簇,歌舞昇平的繁華你還沒見過啊。
楓葉淺笑著,輕鬆地像放下了一切羈絆,我又沒有死啊,人類。
我當然是看見了那個有些悽美的笑,我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是應著這座山的艷麗,看了一眼那走不到頭的小路,轉身的一剎那,也正不斷地落下,山巒就在我的身旁,依著海潮伴著月光。我會記得,這裡有嫣紅的花蔭,有條不容走到盡頭的小路,有這世間一切遲來的,卻又偏偏急急落幕的幸福。
在逐漸加深的暮色里,仿佛已經忘記了葉落時這山間又有著怎樣的淒寂。
隔年
今年,香山上又滿是將落的紅葉,哪一個又是是當年那片的子孫?還容不得我來蕭瑟感慨,而龔自珍說,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怪不得,當年的那一片說它又沒死。
繁華散盡,我心中仍留有葉落的聲音,一片,一片,在無人的山間輕輕飄落。這藍天雖是昨年的樣子,慕名前來香山的人們仍是絡繹不絕,香山還是那樣的魅力無窮,高處飄著的白雲和南去的大雁也沒多大的變化,可是,當年的紅葉已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