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在空氣中曳曳作響,清脆的鈴聲在屋檐下迴蕩,遠方的天空被染成了深不見底的墨,墨邊鑲著一層深邃的幽藍,向周圍的天域擴散。我坐在門前的石階上,靜靜地等待風的來臨。
這亘古不變的風颳了許久,席捲了歷史的滄桑,繁華的纖塵,將一切時間的遺物掩埋。它們在地下腐爛,分解,化為一堆沙土,隨著炙熱的風飄散,唯有泛黃的古籍,即使隔絕了空氣,也保持最微弱的呼吸,在貧瘠的沙土中生根,如同窖藏的美酒,隨著時間的流逝,越發醇香。
人類從地底下挖出成千上萬本書,撣去他們的灰塵,從中尋找其存在的見證。人一輩子會有許多喜愛的書,而最愛的永遠只有那一本。那是一本你只有抱著它才能安穩入眠的書,那是一本發生火災時你第一個想到的書,那是一本當你迷途時指引你走出霧海的書,那是一本陪伴你走過風風雨雨恰似第二個人生伴侶的書,那是一本鐫刻下你存在的見證的書。
《西遊記》也許就是這樣一本書,我想。懷裡的《西遊記》焐得發燙,思緒卻不自禁的飄向遠方……
小時候,最愛聽鄰居家的老大爺講孫大聖的故事:騰雲駕霧,一個筋斗十萬八千里,一雙火眼金睛識遍千萬魑魅魍魎,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也就是從那時起,我對孫大聖的崇拜便像天上的繁星越攢越多了。用積攢的第一筆零花錢買了一本《西遊記》後,更是愛不釋手,《西遊記》仿佛有魔力的磁鐵一般,把我牢牢的吸住了,欲罷不能。吃飯時候帶著它,上課時間趁老師不注意就瞄一眼,小夥伴們玩耍時也是抱著一本《西遊記》在孩子們中間搭個支架,講大鬧天宮的故事。那時的我們不知道什麼叫小說,什麼是虛擬,只是純粹地懷著對齊天大聖的崇拜以為只要有妖魔鬼怪出現,便會有美猴王蹦出來斬妖除魔。
升入中學後,開始學習賞析名著,知道某個作家創作某本書的背景及緣由,開始背誦,背誦作者的朝代,故事的情節,腦海里充斥著的從此只有死板的知識,不再有美麗的泡影。早已清楚了孫大聖只是人們腦中虛擬出來的小說人物,早已清楚了師徒四人從不曾在沙漠裡並排苦行,卻不知何時遺失了當初的童真與好奇。
偶然一次,父親帶一家人去花果山遊玩。在爬山時,小妹突然拽住我喊:“姐,你快看,一股妖氣!”我順著她的指向看過去,在重重疊疊的山脈中,煙霧瀰漫,遮住了大半個山腰,真如妖氣一般。轉回頭來看小妹,她明亮的雙眸里分明有些不知名的東西在閃爍,忽然覺得她就像6,7歲時的我,對未知世界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近乎痴迷的相信於妖魔鬼怪的傳說。我忽然發覺自己在時空的隧道中似乎遺失了什麼,又漸漸開始期待一場風的來臨。
恍然醒悟,其實,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場風的來臨,等待它吹走一切,降下傾盆大雨,等待它重建碧綠的原野,等待歷史的遺蹟重新挖掘,等待這一場肆虐的風帶我重返寂靜的童年。
遙遠的天邊幽藍依然在鍥而不捨的蔓延,如同一條設色的綢帶,寂靜而悲傷,風鈴的響聲越來越大,跳躍的舞姿似乎要擺脫繩的束縛,掉漆的朱紅色老門“吱呀——”的亂叫,我站起身,張開雙臂,迎接風的洗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