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只有殷勤,畫檐蛛網,盡日惹飛絮。
——題記
一朵朵小小的純白無暇的花,單瓣的簡潔,復瓣的妖艷,開得無拘無束無憂慮,開得不苟且不俯就不妥協不媚俗,在溫黁山風中飄忽,在山顛之上婀娜,像是要占據春天的亮點,寫下永恆之春的篇拾。可,茶蘼,從來都是開在春的末端,當萬物縱過風流,她看著春的背影,錯過了屬於她的佳季。
我不信佛,陪著長輩去廟裡上香,自由散漫地站在門檻上,一位師父溫聲細語地請我下來,與我談天。他說:“一照鏡子,你就讀到了一個字。”只見那師父在眉心一橫,雙眼一點,在鼻子上打了個十字,末了,問我:“猜著了嗎?”我不解,師父笑了笑說:“總有一天,你會懂得。”又向我施了一揖,走了,風裡,傳來他的嘆息,“不懂才好哪--”長輩告訴我:“那是苦字啊!”
原來我們帶著一個苦字來到這塵世,乍相聚,還別離,永遠是一見傾心,永遠是擦肩而過。父子之間,母女之間;情人之間,夫妻之間;朋友之間,知己之間,感情太深了。憂與愛是利殤進入體膚,因為深,所以痛;因為痛,所以難忘。怕的是永遠的失散,她們交纏著凝成一隻飛鳥,在我的空中划過,不留痕跡,就像當年那朵茶蘼,從高山跌落於尖岩,在地上疼痛、糜爛。以至於人們無數次的虛構萬千美好的幻境:在金色的田野上,人們站在天城半人高的圍牆上,俯視那世間生生死死,迎接親人到來;在黑暗的獄底,一張張生死簿的翻閱,一次次審判的開庭,一碗碗孟婆湯的灌飲,一刀刀剔除的前緣,一地血紅的曼珠沙華--扭曲、鏇轉、蒸騰、升華,什麼都是無依無靠。佛法說:諸法因緣生,讓我們看破無常,不要執著。可是,我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我在苦海里掙扎了五百年,才求得的一場緣卻得來永遠的擦肩而過,這叫人怎么看得破?越接近最終結局,苦澀越發難言,愈不知將何去何從。而茶蘼卻在生命的最後日子,用青春冒犯了整個時代,用生命去一訴濃熾的愛,用鮮血染艷愛情的蒼白。比任何人更加重要的人,如果明天地球要毀滅,我會去尋找,要和他在一起,可以替他死,卻不可以看他受傷。愛過了,哪怕被割得鮮血淋漓;恨過了,哪怕到最後成為了一種本能。
禪語云:“浮生如茶,破執如蓮。
去雲南,去麗江,看那蠟染的布錦,聽那土族白族的對唱,摸那簪兒、鐲兒、墜兒、鏈兒,酒吧一條街:一米陽光、黑貓、寡婦、黑蜘蛛……最後是茶居,柜子上、牆上掛滿了大大小小的茶餅,烙著福字的,通元寶的,店家指尖飛動,白霧騰騰,一杯白茶出現在我們眼前。入口,是苦,明明只是一小撮茶末,卻像一把長刀,直刺人心。許久都不願開口,想拚命咽下那口苦水。一杯白水,擺在我面前,急慌慌的倒進嘴中,卻是甜,沁人心扉的甜蜜--我在苦海中掙扎了五百年,只為那一時一刻的歡愉;我在時間裡輪迴了千載萬年,只為那一時的相見。短暫的一見傾心,哪怕換來永遠的擦肩而過,我也心甘情願啊!
而茶蘼,他雖錯過了佳節,但她卻在流盡最後一滴血時,掙扎著用蒼白的臉貼上春天,滾燙的唇舌相撞交纏--浮生若茶,破執如蓮。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