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舊城,等一場花落

暗了的夜,亮了的光,晝夜如渡,光陰似箭,月光似鉤,洗盡鉛華,銀霜裹樹,秋水孤鶩,星河萬頃,九星聯袂,注定是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

記憶就像是一座禁錮的圍城,住在那座城池裡的人,想方設法逃離牢籠,頭破血流掙脫的束縛,逃離掙脫了有怎樣,還不是被另一座城池包圍。

在荒蕪的季節渡口,悲傷的河流,逆流而上,記憶與影子交錯,所有的情節,在歲月零亂里,幾度風塵,凝語哽噎,離歌散盡,流年陌路而已。

繁花更迭,清秋鎖寒,愈顯單薄,灰暗深邃遠方的陰霾,落單離雁踏著季風一路向北,路過湖泊蒹葭群上,狂妄的追逐著,願於秋水共長天一色。

一座城池,一夢捲簾,滿心繾綣,落寞吹斷,悲歌離愁,輕吟路過不再只是清輝冷月,還有韶華相負。記憶角落燙傷了那些無從安放的言語。案台為你繪下的若顏折成的紙鳶,現在又遺落在何處,你是否拾到了、又或者已經你碾碎成灰?

那一張抹黑了的宣紙被摺疊成時間的沙漏,在流年的靜默里流盡那無聲的憂愁。那一段褪色了的過往被吹散成漂浮的雲煙,在歲月的年輪里纏繞那無形的眷戀。

誰在夢裡展一卷執手的相依,醉了那顆紅顏嬌柔的心。木蘭花開,時光安然。記憶中,餘音裊裊,若影若現,零星溫潤的碎語。伸手去輕撫時,便可及那份溫暖。遙寄心音,那份惦念,一如往昔。或許久別後驚鴻一瞥的重逢,也敵不過細水長流多年的溫情。三千弱水彼端,還你一生琉璃。

醉知酒濃,醒知夢空,原來看殘花凋盡也是一種痛。是誰在你的墓前,葬下了一生的諾言?紅塵畫卷,畫得是誰的生死之戀?最後卻只能守著那不變的容顏,一守就是一千年。看櫻花滿天,悲傷在流轉,卻掩不住斑駁的流年。燃盡的風華,為誰化作了彼岸花?

紅塵有夢,歲月迷離,閒詞愁賦難為情。吟斷剎那芳華,只落得傷心一場,情殤滿襟;紅顏彈指老,散了芬芳,公子淚如血,痴了流年;胭脂沾染灰,葬了花魂,寶劍折卷刃,斷了豪情;情有千千結,化為紙鶴,寄去誰的思念?恨有幽幽殤,化為青燈,徹悟誰的菩提?

憶舊遊,最斷腸,皆緣有情傷離恨,記當時門掩桃花,西窗剪燭夜語;深情款款,鼓催三更,夜半露重恨別離,驚起鴛鴦無數。疏煙淡月西風軟,敗葉蕭蕭枕情濃,紅淚清歌煙沙,珠淚漣漣洗鉛華。滅昏燭,登涼塌,殘照月缺,剪斷心上愁痕,夜無眠,淚沾衣?

一闋青詞,揉進心間,寸寸錦墨,於柔媚之中,盈盈綻放,素白,吟然,婉爾,綽約了空靈的詩篇,撩撥了眉宇的輕愁,香消了落花的筆端,化成無痕的墨香,幽遠綿長……風乍起,吹皺起碧波漣漣,盈起縷縷情絲。逝水無痕,光影流年,夢語瀰漫,如昔眷念,幽微殷盼。

幽谷墨蘭,靜坐水雲間。寂寂時光里聽著你的低語,徊徊婉婉。一泓溫婉,紛飛指尖,輕輕然,飄飄然。那一襲傾國傾城的清影,玲瓏玉婉,落花滿簾,煙水輕霧。洗去紅塵里的纖塵,描一幅丹青水墨,若水清寒;鋪一卷古韻墨香,淡染素箋。一絲一縷,一雕一琢,盡在綿柔的古香古色之中。

水袖如練,翩然鏇轉,舞弄輕煙,茵茵入畫。塵埃落定,洗盡鉛華,誰是誰前世今生的眷念,誰又為誰袖了雙手傾了天下?荏苒歲月覆蓋的過往,白駒過隙,匆匆鑄成的一抹哀傷。虛幻大千兩茫茫,一邂逅,終難忘。墨染翠竹,殤碎離索。紅顏鎖盡煙雨樓,世事漫隨流水,輕彈胭脂淚你從那完美的詞章中隔世走來。輕揚水袖,盈笑嫣然,花妝無暇,醉拂霓裳。若一幅水墨,淺歌而行。素雲疏煙里,氤氳漢賦元曲,唐詩宋韻。青絲如墨,素顏如雪。

拈一紙繁華,落一處盈箋。翦水凝眸,墨字凝香。墨香瀲灩,勾勒一筆濃重的妝紅,點染一抹檀色的唇影,賞盡千枝媚色。一庭芳景,禪境深處,掩映的是如水清寒。是誰坐在菩提樹下,細數著輪迴一季又一季的滿簾落花。柔柔的呢喃,瑟瑟的嘆息,潺潺的相思。聽,是誰在三千紅塵中,輕輕彈奏一曲愁腸的弦音。又是誰,沉醉在煙雨紅塵中,墨香裊裊的書寫人間的風花雪月。一首唐詩,一闕宋詞,一曲簫音,漣漪了前世今生的眷戀。

月下倚窗,望皓月星空,卻無只雲相伴。相映而出的寂寞,浮騰著絲絲朦朧的醉意,似乎讓我醉的清醒,醉的痴迷,醉在映著月光的酒杯,醉在那遙遠的、飄蕩著輕歌的天際……

夜色幽幽,回望孤燈單影,一簾幽夢卷盡殘留的落寞,驀然回首,前塵往事猶如鏡花水月。從今往後,又將何去何從,那份落影淒涼的惆悵,有誰能觸及到你的天空。零落經年,夜在闌珊處,漫過寂寞的時光,走過孤單的歲月,輕賦一番清愁,浮生如夢,逝在流年的煙雨中。

徘徊將何見,憂思獨傷心。月下獨酌,亦醉、亦醒、亦夢、亦真!收拾起月色的斑駁,抖落我積攢的疲憊,沉醉在思念的焦灼中。夜,無眠,燈火闌珊,念伊人……

飲一杯經年的傷,淺醉在落葉紛飛的歲華里。傷感夜,獨醉,醉眼朦朧,醉望紅塵風月,獨醉清風的情韻,漫舞於每個霧起霧落、花謝花飛的日子,夜,依然覆蓋著黎明,酒,依然醒著我的靈魂。

歲月無痕,人生無影,留下更多的是惆悵。傾一壺至濃瀲灩酒,獨斟自酌。取一杯傷心,回憶如覆水難挽留。斟一杯寂寞,憶往生似水狂流。且莫問回首,一醉解千愁。

一紙泛黃的從前,幾曾筆墨盈岸,幾曾琴瑟驚弦,幾曾回憶繾綣,幾曾滄海桑田。蒹葭蒼蒼,百思千念。心緒闌珊的愁,枕席孤燈空瘦的夜,剪不斷,理還亂。苦傷間,拾起水墨吟染的故事,細緻重溫。

染指流年,踩著紅塵舊夢,尋找昨日的萬種風情,一些零碎的過往帶著難捨,飄落、成塵,獨剩寂寞。情如繁花褪盡,一閃而過的美麗,難載一場鏡花水月的空;愛如煙花散盡,滿指的熱情,難解我一紙空文,半箋殘章,平仄了塵世的痛。當落字成傷,凋零在指尖的不是煙花,而是初遇時心底開出的那朵最美的奇葩。

小樓孤燈映殘月,寒窗青色苦案牘。西廂夜闌悵客里,檀香欲裊孑濁影。揮毫泓硯韻雅墨,低呤悲筆展素箋。柔風絮簾念佳人,相思靜鎖筆尖濃。遙祭情殤填一闋相思詞,彼岸花嫣獨綻。懨懨哀怨書寫著三生石畔前緣,清愁罨下一抹淡淡的幽傷,黯然銷魂的如煙歲月,半城煙沙,瀟湘萬籠寒水空帶愁歸,斷魂了誰朝朝暮暮的寂寞。

悶來吟一段煙花爛漫,夜未央成殤,聞一曲廣陵散。誰念昔年,怎堪臨鏡,卻把傷心往事掩門軒,金風細舞憔悴損,獨倚寒風透心窗,鬢角淒涼風舞帳,尋尋覓覓亂了流年;紫陌紅塵,默聽花語,憐惜婉妍群芳黯綻,空磋了許多憂愁,忍淚咽歡添了幾縷神傷,漫遍風住塵香花已凋零,凝眸處,漫遍天涯訊息,斷鴻倩影將去何方?錦瑟年華,可有誰伴我共度?

輾轉流連,滄海已逝付東流,千萬心事,欲說還休,萬艷一哭,誰為誰哭紅眼眸,孤芳一世,繁逝、曲終人已散,輕挽微紗,可知?芊指又為誰揮灑風情溫柔?歸來傷離意緒,相逢依舊,依稀,誰的眼眸又氤氳了珠淚漣漣?誰的羅衣又翠綠了相思離殤?

閒庭信步擱筆,寒煙遮楊柳,潸下倚窗望月,清輝月冷如鉤,猶道柳梢頭蒼然冷,鏡花水月,漣漪瀉下一片清冷,揉碎一缽月光,把閃閃的碎光鑲嵌在相思詞里;且聽風吟小樓,洗盡鉛華,千丈幽門半閉,夜寒江靜冷香浮動,杳杳殷紅桃花嬌深逶迤了月邊孤影,問何定何如,寒聲碎,情知春渡,雨打夢寐管的落花無。

煙雨殘雲愁到無意緒,恐斷碎影空相守,更無言,脈脈回首,情痴了羈客相思了少年郎。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莫道不銷魂,多情為誰追昔。只是當時已痴迷,臨水照影,花季邂逅,暑雨金風玉露卻抵不住歲月蹉跎,那一季的纏綿鐫刻了蒼白流年,伴隨著苒苒時光穿行千年,黯然了誰等誰的守候?

微風透簾窗,咋窺凝弋,墨香素箋伴風飛舞,尚有相思字,知誰伴,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前情旖旎,笑靨如花雙目含情,西窗剪燭相偎私語。

泅渡的時光的暗河裡,默數掌紋暗藏失落的時光,光斑淋漓盡致的盤鏇出華美的鏇律,火光電石之間,時光就像一陣箭雨沒入暮鼓晨鐘的軌道。在這條軌道里,幻想著有一個人素衣長發,懷瑾握瑜,攬著一把古琴,在煙鎖樓台,霧靄籠罩的淮水河岸,在舞榭樓台的鶯歌燕舞里穿行而過,走在飄著梨花碎雨的青石鋪成的深巷,停在磚紅瓦綠,篆字剝離的院落門口,手握惹綠的銅環,輕輕推開雕刻滿歲月痕跡的門。屋內琴瑟爭鳴,暖爐生香,笙歌四起,安之若然,屋外大片大片的潔白涴花飄零,落得屋檐瓦礫地面滿目嫣然,蝶翼棲息籬笆,流水潺潺,竹林成海,小雨纏綿悱惻。此時,一個撐著油紙傘的女子移著蓮步款款徐來,傘檐匯聚成的晶瑩雨點滴答滴答的落在青石上,濺起的漣漪,清晰地在雨滴觸地的那一刻散成一群散落的珠子,女子錦帶羅衣,花繡絹帕,眉黛似弦,素顏析白,嬋娟安好。

幻想著現世安穩,江山如畫,婀娜多嬌,青山黛澤,陽光明媚,紫煙漫漫,萬里晴空,帶著書卷,舟楫泛遊,碧波微瀾,清風習習,風光旖旎,舟上誦窈窕之章,揮筆繪一世絕美,無憂無涯,放舟綠水之湄,沉睡於河畔,放歌碧水之源,醉臥花前月下,時而寫幾筆記一段感悟,時而小酌清酒,時而手握水藻,或喜或歡,或興或樂,笑哉笑哉。

幻想著江南採蓮女子楫舟禪雲水間,萬頃荷塘,蓮葉田田,荷花妖嬈,蓮蓬高昂,蓮子碧玉,青蜓穿花,彩蝶翩遷,鯉魚淺游,蓮熏暗波,採蓮女子,頭戴斗笠,舟楫搖起,歌聲放於碧波青天間,推開的波瀾紋路漸次盪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待夕陽殆盡消散,江舳白沙,聆聽花開花落花滿天,靜觀歐鷺歸巢、雲捲成海。

曾經的繁華仿佛三千東水逝去,曾經的笑靨宛如夢幻泡影般破滅,曾經綰起的青絲轉瞬之間變成白髮長倉,曾經的墨跡冷落成小字紅箋。

請問最初的初衷都到哪裡去了,一直尋覓,一直悲傷,卻毫無頭緒。本以為忘記了一些明媚,忘記了一些感動;本以為學會了安然,學會了安靜。為何還會悲然,為何還會惆悵?

不是說:“善始善終都會有一個美好的結果的嗎?”

現在,握住的握不住的飄向哪了?我在舊城,等待花落。

十月末的天,有些涼,青草離離泛黃著秋季到來的顏色,楓葉開始沁紅訇然飄零,白晝天朗氣清,天空湛藍,夜裡月明星疏,銀月寒霜,空氣里瀰漫著蕭瑟的氣息,秋天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