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榕樹

我現在仍依稀記得,那天夕陽下的餘暉。

那大約是我6歲時,臨上國小的那個暑假,我經歷了2個小時的車程,來到了我的外婆家。當我昏昏沉沉地被母親抱下車後,我一眼就看見了外婆院裡的榕樹,那棵榕樹特別大,也應該很古老了。主幹很粗,當時的我根本抱不住。有一根枝子低低地垂著,無數樹須散下來,有的長長的拖到了地上,像一頂紗幔,罩住了榕樹這美麗的臉。

我就這么定定地站在那看,看這神秘的精靈,我是多么好奇啊!我多么想在樹上面與它親密接觸啊!

晚上,夜幕降臨,我坐在門檻上,兩手托著腮,呆呆地看著榕樹,許多螢火蟲都在樹旁飛來飛去,發出幽幽的光亮,把榕樹點綴得更有神秘色彩,我再也忍不住,早把媽媽的責罵拋在腦後。我用力抓住最低的枝子,一使勁,就坐在了枝子上,我還不滿足,又小心翼翼地站起來。接著往上爬去……

我坐在樹冠的中部,旁邊是茂密的樹葉,軟軟的樹須,我把頭靠在樹幹上,聞著樹木特有的清香。螢火蟲像一群精靈,在我身邊盤鏇,打量著我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抬頭,透過密密的樹葉,我窺探到了幽幽如洗的月光,和寶石般的星星。

那個夏天,我多數時間都“泡”在樹上。早晨在它身上看日出。那金色的新鮮的陽光溫柔地灑在我和榕樹的身上,給榕樹鍍了金色的邊;午後,我就慵懶地半躺在樹上,有時看書,嗅著書香與樹脂香混合的氣息。有時乾脆靠在樹幹上睡去,我睡得很安心,因為榕樹像母親般保護著我。

母親常罵我像個男孩子,整天沒日沒夜地玩。於是就把我帶了回去,要讓我好好收收心上國小。

與榕樹分別,我有點小傷感。但想到以後每年都還能見面,也高興起來。

從此每年暑假,我總要在樹上待好長一段時間。四年級暑假,傍晚從外婆家回濟南,我望了望那棵榕樹,夕陽又灑在它的身上,灑在鳥的羽毛上。此時的榕樹,顯得格外高大,悲壯。天邊的雲與它交相輝映,多么美的畫卷!

萬萬沒想到,這次榕樹悲壯的身影,竟成為我記憶中對它的最後一筆描繪。

五年級暑假,我又歡快地等著與它相逢。我一下車,呆了。院子裡空蕩蕩,那棵高大的樹成了一個矮矮的木樁。說是房子要擴建,樹礙事了。大人們都照常說說笑笑地走進屋。我站在樹樁旁,我沒哭,心裡空空的……

今年,我又回去,我坐在門檻上,呆呆地看著這個精靈曾呆過的地方,我好像看見了那棵榕樹,以及夕陽下坐在上面的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