覓見一場大雨

我在尋覓一場大雨。

記憶被定格在上一次覓見大雨時的情景。

我撐了一把大紅色的雨傘,穿了一雙淺藍色的雨鞋,帶著滿心的歡喜,走進這場大雨里。奶奶穿著灰色的破雨鞋,撐著把暗黑色的舊雨傘,在旁邊跟從著,笑出皺紋的臉藏在我的記憶深處,她的眼裡是說不出的溺愛。年少的我愛雨。

淺藍色的小雨鞋一次又一次的踩踏著水坑,雨水拌著泥漿從水坑裡跳起,像一朵朵水墨色的花。它們同我一樣頑皮,飛濺到我的雨鞋上、褲子上。“別跑這么快!小心點!又被濺到泥巴了吧!。”奶奶的臉上滿是惆悵。她從懷裡拿出結婚時爺爺送給她的絲綢手絹,那是她平日裡最捨不得用的東西。奶奶又好氣又好笑的將我身上的泥漿拭去。我看著她弓著的脊背,粗糙的手細心地捏著我的褲子仔細地擦拭,動作溫和而小心。等到她起身時,又把骯髒的沾滿泥巴的手帕寶貝似的揣在懷裡,另一手牽著我的小手,往家走去,像一條永遠都走不完的長街。

泥路兩邊是高大挺拔且青蔥茂密的香樟樹,一棵樹連著一棵樹。每一棵樹邊都有雜亂無章卻碧綠的野草,還有和我雨傘一樣鮮艷的紅花。它們軟化在芳香的泥土裡,沉浸在泥土的搖籃里。

雨水從我們的傘上滑落,“噼噼啪啪”的砸在地上,像時常被我打碎的玻璃瓶。那時我從不怕摔破些瓶瓶罐罐。即使是父親想要打罵我,奶奶就會第一個衝出來保護我,她一手抱著我,一手推開爸爸。“跟小孩子較什麼真啊!”奶奶對爸爸吼道。等爸爸離去,她又獨自一人把摔碎了的陶瓷碗一片片的撿起來、掃掉。

雨很大,天很冷。風呼嘯著打在我的臉上,我在傘里哆嗦著。奶奶注意到了,她一手用力地摟著我,還把自己撐著的傘擋在我的跟前,自己卻淋了一身的雨,還安慰我道:“馬上就要到家了。”

如今的我依然愛雨。可是我竟找不到那把大紅色的雨傘,穿不進那雙淺藍色的雨鞋,也沒有奶奶的跟從了。但我還想在夢裡再覓見一場大雨,雨里有愛我的以及我愛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