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詩詞千卷萬卷,我唯對杜甫的《飲中八仙歌》這一篇懷有從心底里的喜歡。
原詩為: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汝陽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銜杯樂聖稱避賢。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李白一斗詩百篇,長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
這首詩大概是天寶五載,杜甫初到長安時所做,其中寫了八個人對酒的喜愛。分別是賀知章、李璡、李适之、崔宗之、蘇晉、李白、張旭和焦遂。
開篇“知章騎馬似乘船,眼花落井水底眠”,描寫賀知章的醉態,騎在馬上,搖搖晃晃,而落入井中時,渾然不覺,依舊安眠。其醉態何其瀟灑!讀來令人羨慕不已。“汝陽三斗始朝天,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描寫汝陽王李璡,他是唐玄宗的侄子,寵極一時,因此他敢於飲酒三斗才上朝拜見天子,而“道逢麴車口流涎,恨不移封向酒泉”二句,則抓住李璡出身皇族這一特點,文筆細膩,真實而有分寸。他那種“口流涎”的形象躍然紙上,讀來讓人忍俊不禁。作者在描寫李适之時,用“左相日興費萬錢,飲如長鯨吸百川”,一語道破了李适之豪華奢侈的生活,“銜杯樂聖稱避賢”,則抓住了李适之權位得失這一個重要方面來刻畫人物性格,精心描繪李适之的肖像,耐人尋味。崔宗之,即李白的朋友,此處以“宗之瀟灑美少年,舉觴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樹臨風前”,寫出了他豪飲時,高舉酒杯,用白眼望青天,旁若無人,睥睨一切的臨風醉態。蘇晉是一個進士,因為他一方面長齋,一方面嗜酒,所以說他“愛逃禪”。這裡用“蘇晉長齋繡佛前,醉中往往愛逃禪”,這一句,把一個人敬佛又愛酒的心理描繪得淋漓盡致,又可愛至極,頗有“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的意味。李白則是“一斗詩百篇”之後,在長安市上的酒家呼呼大睡,即便天子來呼亦不上船,還“自稱臣是酒中仙”。寫出了他豪放的性格,不但酒興高,而且思維敏捷。“張旭三杯草聖傳,脫帽露頂王公前,揮毫落紙如雲煙”,描繪了張旭醉時呼叫狂走乃下筆,或以頭濡墨而書。“焦遂五斗方卓然,高談雄辯驚四筵”,寫的是焦遂喝了五斗酒之後方卓然起興,打開了話匣子。
這首詩是杜甫用追敘的手法寫出,看起來好像很亂,其實也有組織。八人中,賀知章最老,所以放在首位,其他按官爵依次排位。寫李白獨多一句是因為八人中,他最偉大。
這首詩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八個人喝醉後種種豪放的表現,實在令人難以捉摸,千奇百怪,“種類繁多”。而我最喜歡的一句則是“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喝酒後,李白連天子也不放在眼裡,生動形象地寫出了其豪放而又蔑視權貴的性格。
《飲中八仙歌》的情調幽默,色彩明麗,鏇律輕快,情緒歡樂。八個人物主次分明,每個人的性格特點,同中有異,異中有同,多樣而又統一,此詩真乃唐詩里的佳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