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

豆豆是我們鄰居家的一條狗。它是一條瘦瘦的狐狸狗。毛色橙白相間,如雪地上的石榴一樣炫目。它的臉又尖又長,兩隻大大的眼睛水靈靈的,炯炯有神。在它的眼睛前面的是一隻墨黑色的鼻子,看上去濕濕的,很有彈性,像雨後樹下撐起小傘的蘑菇。臉後面的一對耳朵耷拉著,尖尖的,布滿了亮麗的毛髮,兼具毛皮的溫暖和絲綢的柔滑。天熱時,它不斷地伸出又長又扁的粉紅色舌頭,喘著白氣。它的身體似乎有魔力,可以把所有人的眼神吸引過去,並且牢牢地抓住不放。我漸漸開始對它產生了興趣。

一天,主人遛著它出門玩耍,和它玩傳接球遊戲。主人從口袋裡掏出一隻網球,迅速舉過頭頂。豆豆也反應很快,俯下身軀,蓄勢待發。隨著球“倏”的一下被拋了出去,豆豆就像離弦之箭一樣向前飛奔。它一邊跑一邊盯著球在空中飛行的軌跡,始終保持在球的正下方。當球離地面大約還有一米高時,它看準目標,借著奔跑之勢,後腳用力蹬了一下地面,整個身子便騰空而起。它張開嘴,穩穩地叼住了迎面而來的球,沒有絲毫偏差,沒有絲毫猶豫。它的毛四處飛揚,毛茸茸的尾巴散成一撮一撮的,向上下左右各個方向飛舞。在這一瞬間,陽光輝映在它的全身,每一根毛髮都閃著耀眼的金色。它靈巧地折返回來,充滿喜悅地“汪汪”叫了兩聲。說也奇怪,這叫聲不像通常的狗吠那么聒噪,而是活潑的、悅耳的。它伸長脖子,好像在示意主人,自己把球拿回來了。我看著它靈動的身影,羨慕不已。多么的活力十足,多么的帥氣!

有一天,我來到小區院子裡,卻沒有找到豆豆。我找了好幾個地方,都沒有發現豆豆的蹤影。我心裡不免有些失落。我想:可能它今天沒出來玩吧。又過了兩三天,每天都沒見到它。我又想:它可能生病了吧。但是,過了一個月,它還是沒有露面。去鄰居家詢問,杳無音訊。在一次次找尋無果之後,我只得接受現實:豆豆消失了。儘管這樣,我還是想念著它,想念它矯健的身姿,想念它一躍而起的倩影……

時間的流水逐漸沖淡了我對豆豆的記憶。

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小區的人們一起上山活動。走到半山腰,回頭一瞥,一個似曾相識、一塊橙一塊白的東西映入眼帘。定睛一看,才發現是一條狗。這幅圖景觸發了我記憶深處的一段往事,我終於想起來:是豆豆!它的歸來使我激動不已。豆豆回來了!它看到我,仿佛也很歡喜,不停地對我打著噴鼻。我和它一起在山上走了一會,卻總是發現它“掉隊”,只好在原地等著它。我這時才驚訝地發現,它現在就是一個胖毛球,全然沒有了那時的苗條身材;四條腿被下墜的脂肪遮得幾乎看不見;走路時,它也失去了以前那樣蹦蹦跳跳前行的勁兒,取而代之的是它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光是行走已經很吃力了。一股惆悵、壓抑之情頓時湧上心頭。我很無奈,但也不得不承認:時間的刀刃已經斫去了豆豆的青春年華。豆豆老了!

真是“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