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隻孤獨的虎

月已初升。

我躲在懸崖下一個幽深的低谷,月夜特有的陰影在這裡無限擴張。起伏的丘陵像暗涌的潮水,狂勁的山風在林間捲起一陣陣怪響。

這幾天,.外邊的人一直在尋找著我的同類。儘管我飢腸轆轆,卻不敢離開這山谷半步。

我仍記得媽媽被害的情景。

那天,媽媽在樹林裡尋找食物,遇到一群只有兩條腳卻無比厲害的人,本來媽媽可以躲的,可是,樹林已被他們砍掉一大半,媽媽沒有藏身之處,而且他們有槍,連發的。媽媽斗得過他們,卻鬥不過他們手上的槍,他們七手八腳地把媽媽抬走了,只留下一攤殷紅的鮮血。

我不知他們為什麼要殺害我們,我只記得媽媽曾經對我說,我們是唐僧,吃了可以長生不老。我不解,他們沒有三頭六臂,他們比我們還少兩條腿,他們會是妖魔鬼怪嗎?媽媽沒有再說話,只是黯然地搖了搖頭——眼裡儘是淚水,飽含著無限的怨意、哀傷與憤慨。

我不曾看見媽媽流淚——那是惟一的一次。

今晚的月光是如此的皎潔,世間的一切似乎都籠罩在這霧般的銀輝中。除了風,萬物皆無聲無息。億萬年了,月仿佛是匆匆時光中永恆的行者,萬古的風塵湮沒不了她的聖潔,千秋的輪迴也改變不了她的模樣。

一陣秋風迎面吹來,拂起我心中的寒意。

好冷!

我仿佛覺得世界上只有我一隻老虎。

依稀記得,300多萬年前,我的祖先——8位祖爺爺來到俄羅斯的西伯利亞和中國的東北平原生存繁殖。後來向西、南擴遷,從土耳其東部至整個南亞及蘇門答臘島,從爪哇和巴厘島到亞洲東海岸,都有我們的足跡。

我們呼嘯山林,威風八面,山中百獸皆俯首稱臣。

可是後來,那些拿石器木棒、張弓搭箭、馳馬驅狗的人,據說吃了一種叫“工業”的神丹,競長成一個力大無比、法力無邊的巨人。他們有槍,他們能挖陷阱,他們還能撒毒藥,這毒藥不僅可以使我們立即一命嗚呼,還可以溶進水裡、草里,讓我們慢慢中毒。自從我來到這世上,就不曾見過巴厘虎、裏海虎、爪哇虎三位祖爺爺的後代。

嗚嗚……

我不敢再想了。

我坐了起來,正正身子,抬頭遙望著天邊的圓月。

這是媽媽教的。她說,我們是勇猛的象徵,即使是瀕臨死亡,我們也總是睜著雙眼威風凜凜地坐著死去。

我想我就要死了,因為在這座山里已經不能再找到小動物,我餓極了!

我仿佛聽到了媽媽的呼喚,幽遠而悠長。

秋風如水,明月如霜。

清冷的廣寒宮中濺下一滴苦澀的酒,掉在草葉上,化作一滴滴晶瑩的淚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