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

太陽通體透亮卻並不顯得耀眼,循光而去,一道水蜿蜒而下,斜掛在山的眉宇間。那水,緩緩地流著。

它從溪草的腰間划過,浸潤著一方蘭土,淺淺的石底養著一群魚蝦,兩旁有高樹巍峨地護著。不禁讓人想起小石潭的幽靜深邃。那水於是帶了幾分靈氣,悄悄在柳宗元的心裡流過,又悄悄在他筆下流過,最後得以在這凡塵間留住那綠寶石般姣好的面容。他帶給世人一顆千年來的愁心。

那水仍是緩緩地流著,流過低緩的丘陵,繞過崎嶇的大山。在一塊大石旁,幾個明眸皓齒的姑娘用陶罐裝了那水。於是在一片輝煌的夕陽中,郊野的低屋上冒起了裊娜的白煙,茶香盈滿茅屋。那時趁著晨露採下的明前茶,深藏香氣於樸素的外表下。山人在這茶香中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那水,帶給人們質樸的微笑。

那水要去往哪兒呢?也許是大海,也許是碧湖,也許會成為江南水鄉彎彎繞繞的流水,也許會成為江北熱土浩浩蕩蕩的河浪。它終究要有自己的歸屬——就像疲憊的航船總會入港一樣。

那水於是緩緩地流著,向著自由與快樂的方向。在一片開闊地上,幾個漢子把那水挑去了。用火熬的滾沸,摻進高粱米的汁釀。在一片隱約的白氣中透出了濃濃的酒的香氣。於是李白夜舉杯盞,與月同醉。在高樓上吟了一首又一首,在絹帛上寫了一首又一首。那水,帶給人們深情的字句。

那水依舊緩緩地流著,流進了萬家燈火中。流進了熙熙攘攘的城市。在城市擁擠的街巷裡曲折穿行,染了黑色卻不是墨汁的顏色,有了氣味卻不是蘭草的芬芳。她的眼淚在渾黑的顏色里看不分明。她,終於流不動了。她的腳陷進淤泥里,那是曾經踩過樹根的玉足;她的手陷進淤泥里,那是曾經撫摸過春風的縴手;她的柔發散亂在淤泥里,那是曾經垂在河邊的青絲。那水,在陰暗的角落裡痛苦的呻吟著,被人們忘卻了。

不遠處就是大海,澎湃的海浪騰湧著雪白的花兒,伴著陣陣的濤聲。像是寫滿輓歌的白色花奏起的一支塟歌。

初二:趙明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