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歲繁花,看今春新綠

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

寒食後,酒醒卻咨嗟。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

——蘇軾

微風細雨的季節,行走在青衣柳巷,濕潤的石板路上,流淌著過往的醇香。巷子裡的人家同往常一樣,過著簡單而寧靜的生活。不知是誰家,用清新的柴火煮著早春的新茶,陣陣茶香,從半掩的窗戶飄出,薰染了一季的夢想。不知又是誰家,將淡淡的憂愁,掛在晾衣架上,讓風把它吹進過客的行囊,帶去天涯亦或海角。

人生浮沉,世事難料,應當知道得失隨緣,閒淡由之。在這煙塵飛揚的世上,猶記明月繁星。在顛沛流離的境遇里,要隨遇而安。這就是蘇軾的處世之道,在坎坎坷坷的人生遭遇中,依舊清醒曠達,不痛訴自己的悲涼。他遭貶謫,被放逐,一生碾轉不安,得意太少,失意太多。

他在黃州的鄉間,咀嚼幾碟素菜,品味出人間有味是清歡的淡泊;他在惠州的陋室,隔簾聽雨,享受又得浮生一日涼的意境;他在杭州的西湖,看桃紅柳綠,吟詠淡妝濃抹總相宜的清雅;他在密州的叢林,竹杖芒鞋,感悟一蓑煙雨任平生的滋味。他就是這樣,在雲水生涯里,如品一杯香茗,品出淡定於從容。

詩酒趁年華。每個人都從一粒粒小小的種子長成一棵參天大樹。短短數十載的光陰,如果不從用心珍惜,年輪已從身邊悄悄流逝。一盤棋,可以下到海枯石爛;一壺茶,可以品到地老天荒;一場戲,可以賞到青絲白髮。許多人走到人生盡頭,回首往事,只覺得那是南柯一夢罷了,毫無一段真實的記憶讓自己可以伸手觸摸。他們都說人生若只如初見,卻不知道,任何茫然地開始,都要自己親手寫下最終的結局。

記得有句詩,人生有緣彌可貴,歲月無期當自珍。是啊,如果現在,你正擁有人生中最美好的年華,當自珍惜,不要讓它似流水,從時光的縫隙間倉促滑走。不要讓錯過,成為一生不可彌補的遺憾,不要枉讀了切將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的詩句。如果你已與年華擦肩而過,也請你在大樹的年輪里,重拾起一點一滴的回憶,重溫起那一段美好時光,重新拼湊一首名為青春的歌謠。

其實,一個人的心是遼闊的,真的,縱然你失去了方向,它也不會迷茫,並且從不孤單。就算一路行程沒有鮮花與掌聲,也要自己為自己喝彩,沒有人的時候,也要將話語說給自己聽,如果渴望被愛,未必就要失去愛上別人。因為這世間,上帝從不會給你一個公平的說法,心的世界本就一片空虛,無論怎么填補,它都不會變,但如果你用一種空虛去填補另一種空虛,注定會失去太多的回憶。正如蘇軾,他用詞曲填補內心的空虛,最終落得人去樓空,萬劫難復。

時光如鏡,我們曾不小心打碎,此後不得復原,如果哪天,破鏡重圓,從前斑駁的倒影,那一片片的傷痕,也會塞滿無盡的往事。爺爺常念叨,來者已來,不可抗拒;逝者已逝,不可挽留。如今的我已明白了少許。如今的年華,我們可以在新火里煮沸,摻些詩詞、糧酒,一同咽進腹中,而過去的年華,在散盡的孤雲里,已無處可尋。你以為自己走到了終點,卻不知道,馬上就要陷入下一場生命的輪迴。此時,已發生的事又隨著流年,一同出生,成長,死去。看著光陰的來往,我們或許真的會以為,還有一段年華在等著我們,等著我們去好好珍惜。其實不是,我們只能假裝忘記,假裝從來不曾失去。

我長嘆一口氣,拿著宋詞,倚坐在窗邊,看著絲絲細雨落下,敲打在綠葉上。已無心看下去,把書一扔,躺下,把手當枕頭,墊在頭下,閉上眼。聽著窗外滴答的聲音,再次陷入自己的世界。

初二:莫子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