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想去感懷深秋的江南,更想去訪問江南秋天的寸草。
許久沒有外出散心了,今天周末,我停下手中的繁文縟節的糾纏,擺脫被塵俗煮沸的日子,只身前往江南河沿沃野,感懷秋意,訪問小草。不為別的,只為緩解壓抑疲累的心情。
深秋的江南最美,滿地的金黃,曲曲折折蔓延的小河,在陽光中沐浴著千年歷史的小橋,還有在水中搖著櫓吱吱呦呦的前行船隻。古人云:江南多美女!但在我眼裡,江南最溫柔的是秋天那遍地的寸草……
秋天的江南屬於草的世界,漫天遍野,那種仿佛溢出的淺黃,被蔓延的河流整齊的分割,秋風徐來,便如波浪般搖曳,鬼魅而又滄桑,有種歲末的淒涼,又有種離去的寂寥……
迎秋風,沫秋陽,或站田埂,或駐河岸,極目遠眺。天肅地穆,萬花紛謝。秋風蕭瑟,枯黃了寸草的服飾,冰涼了寸草的骨血,斧削了寸草的肢體。所有生命開始逃避,蔥蘢的誓言已經開始凋零,火熱的感情悄悄褪色。
走過時光的阡陌,穿過歲月的小路,回眸不經意間,我開始尋覓寸草的芳蹤。
寸草啊,你曾經為江南創造了一個多么豐富而遼闊的世界。那是江南最巨大的綠色唱詩班,高山大梁,江河沿岸,蒼畈莽原,瘦地瘠土,曲徑幽道,哪兒沒有你的身影?……那時候,你舒展著意志著的肢胳,舞動著精神的幡幟,張揚著品格的箴言。沒有樹高的孤傲,沒有花香的矜冷,樂天知命,隨遇而安,丸地可棲身體,線隙可託身,一生不顯貴,一身不起眼。朴樸實實的秉性,平平淡淡的風範。遠離熱鬧卻創造繁榮,躬身泥地卻編織燦爛,柔懷羸弱卻擁抱世界。這是一個寂寞而悽美的角落,虛名似煙,浮利若露,生,如風之徐來;死,如霧之輕散。泰然面對紛爭,扭頭走向死亡。因為不輝煌顯赫,所以也沒黯然失色的悲哀;因為不高大挺拔,所以並無轟然倒塌的痛惜;因為不驚世駭俗,所以不懼怕埋沒湮滅的空虛;悄悄塵寰,魂歸故土,不帶走一絲一點,留一個質樸的名節在人間。
紅塵滾滾,蒼生如夢。寸草啊,在你熱鬧的時候,我不曾附庸你,在你春風得意時候,我不曾恭阿你,而今你紅顏已退,春潮已落,我沿著江南的田埂,追尋你的足跡,躑躅在江南秋天的深處,傾聽著你心中最後的歌唱。
生命因為短暫而壯烈,死亡因為寂寞而靜美。離離原上草,但見你不滅的精靈在江南的千山萬水之間飛翔,但見你玩韌的精神的力,穿過江南那寒地冰風,延續在另一種永恆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