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塵

甦醒在一樹芳菲的枝頭。

我剔開自己骨頭尋找遺失的詩。

——紅塵碎語

這裡,不是北方,也不歸屬江南。可是,冬天竟然成了我的地獄。

去年的隆冬,天際低沉,冷風颳過,驅逐不了壓抑的雲層。我的疼痛糾纏於骨髓,我的世界,正在褪盡所有的艷麗。

整個冬天,我的窗從沒有打開過。不管白天還是夜晚,都一樣的靜寂。

身體一直在冬眠,而靈魂,在一片素潔的雪域不停地奔走。冰封了往事、雜念、文字,以及所有感性的畫外音,我在冬眠,只是,還會甦醒在一樹芳菲的枝頭嗎?

一隻蝶,曾經巧翅翩翩地飛過多少開花的草地。如今只能看著心念在紅酒里融化,然後清晰地看著自己已經折斷了的羽翼。

複製不了曾經,複製不了快樂,骨子裡生就的傷感無時無刻不在瀰漫。我認真地想過,除了體弱多病沒有什麼非讓我要去憂鬱。這一生,多愁善感與我同行,浸透感傷的文字,時時跳躍成我生命的音符。

憂傷也是一種美。我只能如此安慰。

這個冬天無雪,於是總是躺在床上聽風走過雜念叢生的記憶。

一些熟悉的景象在漸次隱沒。

沉默中,曾經的微笑點點流失,記憶,僅有些許的溫暖。

很想夢見漫山遍野的野菜花開,開在春天。野菜花,絢爛過兒時的歲月,那種野味的芳香,如今依然浸潤著我的思緒。我想像的天空下,陽光正溫暖地閃爍,野菜花繽紛滿目,於是,心生夢,只想長出蝴蝶的羽翼,染一翅花粉,去看天水相接的海域。

簡單的才是真實的,只是一路走過,我們的肩上已落滿風塵,野菜花一樣最樸素的曾經,還在嗎?我們多數擁有的是潛在的、游離出現實的華美。最真最美的,定義不了一生,季節依舊一如既往地輪迴,貪慕繁華的我們啊——純潔正和童年一樣漸行漸遠……

路口,月光記錄著每一個徘徊的身影。一場情感的浩劫後,淚水成了成熟的標誌。

病榻上,從未有過的清閒。

意識蜿蜒,無心再去愛恨。

幾度夜雨落,絲絲暖意自指尖升起,結痂的疼痛緩慢柔軟,睜開眼時,已是春。

天空什麼時候褪去灰濛濛的沉重,開始藍的清澈,偶爾路過的鳥鳴已悄然偷取了我一直潛藏的輕盈。

太陽是什麼顏色的,從沒留意,從窗外探進來的陽光那么溫暖,也沒能驅逐指尖的寒涼,反覆掠過的陰影被意識第n次撕碎。牆壁雪白,像我凝結的哀傷。我的心,隱於方寸之下,卻漂流的漫無目的。

聞見死亡有一種氣息,若有若無地繚繞,看著女兒稚嫩的小臉,鬢髮再次濡濕。

仿佛又一次浴火重生,萬念俱焚之時,我看見天國的父親,他一向威嚴的眸子竟雙淚滾滾,那奔涌難至的愛中,有多少我覺察不到的心痛!

我的親人都在我身邊,我也重新認識了一些朋友,現實的,網路的,最終,我身邊能留下的都是珍惜情誼的人,那些追逐虛名的人,我不曾挽留。

又是午夜。月色溶溶,與我淡淡相對,寞,淺淺,在指尖流連。

我看得見自己倒掛天幕的影子,當我的眸子還能重新在黑暗裡閃光時,我也更深地懂得,浮世短短,瞬間萬變,我將怎樣珍視生命,珍惜情緣,珍愛自己和家人。

拂去冬日的陰霾,我的夏日依舊清冷。迷離的時候,一些詩意的嘆息拂過腦際,我想起,文字已離我有一段距離。

墨香輕盈,引我回歸,翩翩然,字間已換了舊時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