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獨自站在時光之岸,頭頂是一片神秘的星空。遙宇幾點閃爍的飛星像是古老的鐘漏,帶著我的目光去那廣闊無際的黑暗,那黑暗幽寂得讓我想起遠古。
在人類遠古的記憶里,時光似乎是做著一場籠罩在神話里,與天地相通的夢。時光的浪潮高一聲低一聲喧譁與沉吟著,我依稀望見女媧鍊石補天時神秘的五彩,憶得盤古開天闢地時的混沌,聽見岸邊的飛浪像有羲和敲日的叮噹。我也尋到那個誕生了人類的伊甸園,那扁雪鴿銜來橄欖枝的諾亞方舟,那隻為世人贖罪的十字架……無論是哪一個神話故事,在人類嬰孩般初始時冥冥的意志中,早已有了一種充滿著憐憫與關懷的人文情懷。人們總需要得到想像中“神”的愛撫,需要篝火前的彼此依偎。這種對人文關懷的渴求,原是人類的本性。也正是有了這種人文情懷,人類才得以獲得在那片茹毛飲血的黑暗裡前行的勇氣與慰藉。
時光的河流永恆地流動著,我看見那刻在龜甲上的象形文字,看見那些精美的石器。我也聽見純淨的風琴中聖歌的祈禱,也聽見禮樂中肅穆莊嚴的祭祀。到了百家爭鳴的時候,這種人文情懷更是發展到了高潮。在儒家和墨家的思想中,那遙隔時空還依然深入人心的“仁義”,那聲曾深受百姓擁護的“兼愛”和穿越了熊熊戰火的“非攻”,令人們的生活多了一份關懷與真誠,也讓中華文化多了一份人性的優雅與溫柔。有了人與人的關懷,人類便開始學會關注當下的這個群體,而不是孤立的個人,於是人類生活中出現了美德。那種“達則兼濟天下”的志向,那種對大同社會“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憧憬,還有“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的思想,無不在讓人類社會充滿著更多至善的真情。可那也是一個缺乏科學的時代,人類只能在當下的相互關懷中艱難前進。沒有了科學這隻指南針,人類卻看不到更遠的未來。在天災人禍面前,人類還是多么脆弱,多么不堪一擊!
如果把人文情懷比作歷史長河中的扇貝,那么科學便是這隻扇貝里孕育出的耀眼的明珠。從開始的結繩記事、鑽木取火,到建造房屋、織衣打井,從開始的巫術占卜,到天文觀測和曆法的誕生,從原始的採集狩獵到後來的放牧農耕,從簡陋的獸骨針刀各種各樣的農具,從煅燒得發紅的青銅到熔爐中淌出的鐵水,科學的發展給人類帶來了巨大的飛躍和難以想像的變革,讓神秘未知的黑暗有了微微的曙光。時光的河流在湧現出的無數的發明中綻開絢麗璀璨的浪花,讓人類擺脫了愚昧與無知,改善了人類的生活。人類開始向更加光明的未來之路探索,向一個全新的時代進取開拓。算籌、算盤的發明,地動儀的製造,四大發明的誕生,冶鐵術的改進,一部部經典巨著的問世,人類實現了前所未有的發展,時光在書寫著一頁頁的輝煌。而那支撐人類在黑夜裡前行的人文情懷,被油墨凝成了方塊字,化作了四書五經飄來的書香,又化作了書堂里的琅琅書聲,在社會裡得到了更為廣泛的傳播。當人文與科學走在一起的時候,歷史在時光的長河中竟轉眼奔騰出多么燦爛耀眼的人類文明。
我沿著時光之岸走到了近代,那是一個讓整個世界沸騰與呼嘯的時代。歷經了工業革命的洗禮,科學再次發展到一個新的高度。然而,在科學奪目刺眼的照耀中,那隱藏在遠古的黑暗裡溫柔真摯的人文關懷,卻漸漸黯然,從人類沾滿污塵的眼睛中消失。人類開始瘋狂地用科學來製造武器,用合成氨技術製造炸彈,用生物學技術製造生物武器,用物理技術製造了核彈。那是一個浮躁不安,狂妄自大的時代,人類拋棄了人文關懷,似乎拋棄了一切美德,想要成為萬事萬物的主宰,讓一切成為滿足他們欲望的奴隸。於是,人類開始了互相殘殺,在鴉片戰爭,在黃海戰爭,在兩次世界大戰震天的炮火中,那“仁義”,那“兼愛”,那“非攻”隔著時空,卻顯得多么蒼白無力!如果每個人的心靈都守護不住那源於最初始的善,守護不住源於最初始的關懷與真誠,科學的發展只會讓人類後退,退回到野性與瘋狂。
時光的河流靜默了,沒有翻騰的浪花,只有幽靜地向前流淌的黑暗,像是穿著黑色的禮服,對丟失的人文關懷深深地哀悼。
繼續向前走吧,走到現在,走到人類漸漸學會審視自身的時代。那時光之水又開始泛起明亮的光,又展開一朵朵晶瑩的浪花。看著社會上越來越多的慈善機構,看著一次次人道主義援助,看著“低碳生活”理念的提出,我突然發現,人類又開始努力地尋回那種生命之初的人文情懷,那是我們人類在發展歷程中不可缺失的寶貴財富。在科學依舊飛速發展的今天,人類唯有以這種人文情懷為導引,讓科學這把雙刃劍能真正促進人類的發展,讓這個世界既充滿關注當下的憐憫與互愛,又充滿著著眼未來的積極與進取,才會有更加進步,更加美好的生活。
我獨自站在時光之岸,頭頂是一片神秘的星空。作為人類的一分子,我願意隨著時光之水前進,不忘對前方未知世界的探索,也不忘記自那遠古的神話里就有的至美的人性,願意見證人類在時光之流中永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