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不開的念

念若動,心已成行。

人生在兜兜轉轉中,就是這個念字,深入骨髓讓人無法割捨。心念多,煩惱自然也多。那些碎在時光里的心念,掬不起,也潤不開。情的心路,橫看是相遇的清歡,豎看是思念的深淵,橫豎都交集在心這個點上,成為一個打不開的結。

東窗菊黃,西樓月色,卻調不亮心中悲秋黯然的灰色。那些紅塵里的記憶,隨秋葉的曼舞,又被痴痴念起。但終將隨著秋的塵埃落定,薄涼藏在玉壺中的那顆冰心。

唐代詩人李煜曾在人生不得志的失意和愁緒中寫下這樣一闕詞:“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而此時此景,沉靜在悒悒之情的我,竟也不知心中的斷腸人,是在天涯?或是海角?

往事繽紛,妖嬈心念,卻冷清了立在窗前那一彎瘦影。

記得,有隻黃鶯,恰巧從你窗前飛過,一聲清脆的歡叫,引起你駐足觀望,一個回眸,便結下了緣。假若,鳥鳴驚擾了你的思緒,讓你隨鳥的飛遠而情思悠悠,那不是鳥的錯,是世界太渺小,注定有這樣一次遇見。

記得,有朵玫瑰,漫不經心地開在花園中,你不經意的一次邂逅,花的繽紛,讓你留下一串慌亂的腳步。假若,玫瑰花香觸動你的心扉,讓你輾轉著氤氳在花叢中不肯離去,那也不是玫瑰的錯,是季節太鮮艷,注定有這樣一次花開。

其實,遇見沒有對與錯,只是不該:淺相遇,深相惜。

今晚,乘著夜色,想把酒言歡,卻空對月。那么你的眼眸,此刻是否也淪陷在清風朗月中?

若,我涉一程山水,攜一季花香,來到初遇的路口,你是否依然記得我散盡芳華的模樣?而且,那支藏在你我心中的經典老歌,我輕輕唱,你能否輕輕和?那一句句溫暖的話語,如水滴清遠般綿長,是否也在你心空迴蕩?

念,瘦了心,卻濃了情。一顆開心果,也能把你憶起的執念,該慶幸?還是傷悲?如果慶幸,為什麼不能和你坐擁在陽光下,靜觀歲月的風輕雲淡?如果傷悲,為什麼在寂寞時想起你,心裡依然如初見般美好?

今夜,明月照我窗,也在多情應笑我。心的留白,還在為你而空置。只是人間有多少情緣,聚了散,散了又念?不知我的辜負,那個轉身的傷害,能否經得起穿針引線修補的痛?如果不能,只有一個緣字可以自圓其說。

也知道,無論我心向左或向右,都無法追尋到你的音訊,獲得一絲安暖。只能沉靜在夜色醞釀的那一壺桂花酒的醇香里,用回憶當下酒菜,自盞、自飲,自醉了。

若能以茶代酒,不顯山,不露水,把心念幻化成杭白菊煮茶的一香一氣里,隨晚風裊裊飄散,並把茶喝到無味時,心中那份銘記,也就無字、無詞去表白;縱然那香、那氣有萬般迷離,也會被夜消融得無影無蹤。假若,我如此做了,淒涼的心境,窗外那輪圓月,是否承載得起那份情的沉重?

紅塵我若能看開,我便是那個“檻外人”。

曹雪芹筆下的妙玉,高雅、雋秀、才情,卻負了天下所有男子,質本潔來還潔去,獨善其身,禪悟紅塵。

但我畢竟是個“檻內人”。那些真真切切的心念,無法做到快刀斬亂麻似的決絕,割斷心中理還亂的情絲。只是,隔岸的你,需要我怎樣橫渡?才能跨過紅塵的海,來到你身邊?今晚,你若能聽懂我那首心曲,便是子期遇伯牙,你就是那個知音人。

都說:月亮落在水中央,不是月亮多情,而是看月亮的人自多情。此時,我又為你而多情了。思念,宛若水中央的那輪圓月,飄渺又朦朧。不去打撈,迷離我的眼;去打撈吧,卻亂了那份真。

倚窗而立的我,身似桌上那盤剛抽芽的水仙,清水照孤影。忍不住伸手去撫摸窗台上那盤幾天都沒有澆水,但依然開得很嬌媚的黃菊,心有千千結地為它的傾情綻放,暗香涌動。你用了真心,也動了真情,可你心的城池,早有一人呆在裡面安享著愛的幸福,無法再邀約撲一場情的盛宴,讓心中的念,出繭化羽為蝶。

心,是自由的,可以時時刻刻想著你,掛著你;但愛,已經不自由了,畢竟別人手掌心的暖,豈敢輕易分享愛的甜蜜?緣,在錯的時間,錯的地點,就變成了劫。如果時間能倒流,這齣斷腸人的紅樓戲曲,或許能演繹出盡歡顏的唯美結局。可現在,沒有尾聲的尾聲,不是結局的結局,只是相見恨晚的惆悵。惟願,那聲鳥鳴,那縷花香,只是在你心室里引起一陣波瀾,並沒有在你心的幕牆上刻下相依相伴的誓言。

曾想,虔誠地種下一棵菩提,可深深的情思,如江南的雨季,總是陰雨綿綿。念的淒風冷雨,一次次吹亂心緒,濡濕心事。若能尋找一把紅折傘,撐起一方心空,阻擋頭頂的雨簾,該多好呀!可心的天空浩瀚如宇宙,到哪兒尋找偌大的心傘,遮擋濕漉漉的方寸?雨打心中那朵芭蕉,只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芭蕉那一簾幽夢,終歸好夢難圓。

因為好夢,容易入心,可一旦夢醒,卻難以還俗。

窗外,萬家燈火盡顯溫馨;而窗內,被黑夜包圍著陷入幽幽情愫中的我,不想伸手去開燈。夜的黑,正好和陰暗的心情互相對應,成為我此時最依賴的顏色。現在,燈光的璀璨,已經無法溫護被晚風吹涼的心境。或許,只有關上心門,把素念妥帖地安放在首飾盒裡,才能讓薄涼的心回暖。其實,我一直希望能從你的明眸中,得到一絲光明。倘若,臨窗而立的我,此時能被你溫柔地念起,那么,我願意,為你站到天明。

因為有人牽念,總是幸福的。

秋轉涼,霜露寒,蟋蟀躲進洞穴,停止了歡唱。似乎,我的生命也失了聲。

慵懶的心,只想呆在寂黑的房間,讓黑暗把我吞沒。也曾想,不管心在塵,念在心,人生何需刻意等待?何不讓該來的來?該去的去?即使生命里,那個轉身的剎那緣,只是途中溫暖的過客,但只要回眸的眷戀,在心裡留下一網情深,也就沒有辜負這場短暫的晨露情緣。就如窗台上的黃菊,生命只要精彩過,何必因為落花的飄零,刺痛惆悵的心情?

佛祖“拈花一笑”,能了悟一切。若,我擁有如來的笑意,就能獲得如來的禪悟,我想,我也可以縷空心頭的念,把光陰坐穿。

紅塵中,人心最放不下的:一個是欲,一個是念。當這兩樣東西都能捨去時,人生的修行,就成了普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