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

渡冬的落葉,弱不禁風的旖旎著老小區的路面。它頹然的生命與冷風夾雜的寒氣,以及討厭的狗的排泄物,黏膩膩地粘在濕滑的鞋底上。感到腳底沉重,是陰天色差還是我深度近視的原因,這辨不出狗屎或碎葉的懊惱途徑,困擾得人步步驚心。

我在街邊漫無目的走,街燈已經亮了。冬天來臨時,陽光開始冬眠,懶惰似一種催肥劑,光長脂肪,它不長腦,精神便萎靡的困頓了。透過氣候影響,天總是陰沉沉的,暖意被白晝短促的消耗完,黑夜便接踵襲來。黑色,猶如身體上反覆發作的沉疴,一波接一波,吞噬著天空,街道,樹影的光亮。缺少振奮,泛濫色彩的黑色,將屋裡拘泥住了。它持久的爬上窗戶,倦怠在原地,惹人胡思亂想。如是,在困囚中無法解脫身心壓抑的人們,只好將希望寄望於街燈,一盞只要推開窗,就能一眼望到的街燈,這唯一能在冬日起一點調和作用的色彩。安慰似的淡淡散發著黃色,白色光芒,給予了這拮据冬日,無心睡眠中燃燒著的溫和顏色。

我踱行到街燈下面去,仰望著它毫不掩飾的嚴肅與驕傲。在這個位置上站了多久,只有它知道,我不清楚。不過,它被樹立了一個儼然救世主般的街道衛士標桿身份,用裝置著調解四季糾紛的顏色,守護著每位迷了心竅找不著南北的路人,警衛著每扇黑色中小偷與老鼠覬覦的窗戶,這個使命是偉大的。因而,人們努力尋找街燈的色感,既需要它照明指引,又調動它溫馨色彩的安全感。哪怕那僅僅是,人們單方面的一種自我感覺良好。

春天下雨時,雨從街燈照明下清晰的划過斷痕,嗖一下就跑得不見了蹤影,要找雨的蹤跡,還需靠街燈招募那密密麻麻的細碎,不是聲音,是把線條組合在一起的熱熱鬧鬧色彩。夏天,蛾子們嫌燥熱了,於是拚命撲向它的冷色,原指望用它來冷卻自己激動的翅膀,但是蛾子們都受騙了,當一念還沉浸於色彩的迷惑,它們就已經死亡,成了街燈下醉鬼們嘔吐物的鋪墊。深秋時,那背負創口的黃葉子一片一片被風裹脅,街燈被利用為不忠貞怨侶們分手的口實,在它淡漠白色的照耀下,仿佛在給這些情人,舉行著愛情的哀悼儀式。只有冬天,它是陽光的色彩,與一絲溫柔暖和的折射,來掌控人們全部的方向感,這樣的錯覺就連流浪的貓狗,都以為它是暖的。因而棲身於它足下取暖,從而紛紛凍僵。

沒有人知道街燈的感受,便將它的一切感受錯誤代言。當黑色去摸索探討它的思維時,它說,它累了,不想一直站立著,被賦予什麼奪目色彩的使命與作用。它希望變成某個男人手邊點燃的桔紅顏色,讓他一邊倚靠著,一邊彈奏吉他喝著啤酒,又希望成為某個女人床前幽幽的藍色,以這樣的方式安慰她柔軟的心,不再憂傷落淚。

為了郭沫若的名詩,我也愛上了街燈,因為它把天上星星的顏色也給盜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