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一隻孤獨的老虎

月已初升。

我躲在懸崖下一個幽深的低谷,月夜特有的陰影在這裡無限擴張,起伏的丘陵象暗涌的潮水;狂勁的山風在林間捲起一陣陣怪響。

記得小時候,媽媽跟我說:“我們和人類共有一個家園叫地球。她是一位天姿玉質的美女,擁有清澈浩渺的海洋,巍峨的高山,奔騰的江河,茂密的森林,無數生靈依靠這優越的環境生存、繁衍。不僅如此,地球還供給他們乾淨的水,適宜的溫度,清新的空氣和保護他們不受太陽散發的紫外線的傷害……”現在我卻看到另一番景象:江河表面添了不少“花紋”,魚兒不用在水裡游,森林變木樁,我們無處棲身,天空中彌散著黑煙,人出門都得戴口罩……想著想著,我淚流滿面。

這幾天,外邊的人一直在尋找著我的同類。儘管我飢腸轆轆,卻也不敢離開這山谷半步。

我又想起媽媽被害的情景。

那天媽媽在樹林裡尋找食物,遇到一群只有兩條腿卻厲害無比的人,媽媽本來可以躲的,可是樹林已被他們吹掉一大半,媽媽沒有藏身之處,而且他們有槍,連發的,媽媽斗得過他們,卻鬥不過他們手裡的槍。他們七手八腳把媽媽抬走了,只留下一攤殷紅的鮮血。

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殺害我們,只記得媽媽說:“人類,是最自私的……”她沒有再說了,只是黯然地搖了搖頭——眼裡儘是淚水,飽含著無限的怨意、哀傷與憤慨。

我不曾看見媽媽流淚——那是惟一的一次。

今晚的月光如此皎潔,世間的一切似乎都籠罩在這霧般的銀輝中。除了風,萬物皆無聲無息。億萬年了,月仿佛是匆匆時光中永恆的行者,萬古的風塵湮沒不了她的聖潔,千秋的輪迴改變不了她的模樣。

一陣風迎面吹來,拂起我心中的寒意。

好冷!

我仿佛覺得世上只有我一隻老虎。

依稀記得,300多萬年前,我的祖先——八位祖爺爺來到俄羅斯的西伯利亞和中國的東北平原生存繁殖,後來向西、南擴遷,從士耳其東部至整個南亞及蘇門答臘島,從爪哇和巴厘島到亞洲東南岸,都有我們的足跡。

嗚嗚……

我不敢再想了。

我坐了起來,正正身子,抬頭遙望天邊的圓月。

這是媽媽教的。她說,我們是勇猛的象徵。即使是瀕臨死亡,我們也總是睜著眼睛威風凜凜坐著死去。

我想我就要死了,因為在這座山里已經不能再找到小動物了,我餓極了!

我仿佛聽到媽媽的呼喚,幽遠而悠長。

秋風如水,明月如霜。

清冷的廣寒宮中濺起一滴苦澀的酒,掉在草葉上,化作一滴晶瑩的淚珠……

初二:魏大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