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之北郊,迎賓路邊,不知此山何名,山上松樹挺拔,雜生著小葉桉樹和荊榛。因此山松樹為多,而且筆直醒目,我們幾個朋友給起了個“小松山”之名。
這個山嶺,是我幾年前無意中發現。與朋友前往之後,人人都滿是高興,嘖嘖不已,有朋友還說這就是求其次的心中桃花源了。一年又一年,春夏秋冬的每一個季節,我們都相邀著,一而再、再而三地前往,一次比一次更是迷戀。有時還攜上濁酒小食,在松樹之下,幕天席地,聽風聲彈奏林海,聞鳥鳴深幽恣肆,看山上四時的變幻,談飄逸之詩詞歌賦,悟老莊孔孟之道,愜意小酌,怡然自得。
酒酣耳熱之時,我們又徜徉林海,看樹木異態紛呈,賞鮮花爭奇鬥豔,追蝶蛾翩翩起舞,和鳥聲引頸高歌。那松樹枝幹,纏繞的藤本植物附生至半腰,形成了一個塔狀的藤蘿美態,就象一位身材頎長的裙妝少女,阿娜多恣,迎風起舞,沙沙歡唱;那小喬木垂掛半空的一簾藤蘿,飄飄蕩蕩,搖曳著清風晴陽;那粉紅的花朵,那雪白的芳菲,那紅艷艷的鮮卉,都顫動著笑容可掬的媚姿;鳥雀在高樹矮榛間,不斷變換著位置,率意和鳴,自在而歌;蝶蛾卻也不甘寂寞,在五顏六色的花花世界裡穿梭不停;那山腳下的一條蜿蜒的小路,從這個山腳伸向那個山腳,突然間卻消失在另一個山嶺的遮掩里;那樹冠遮映後的一塊塊湛藍藍的天空,飄過一片片悠閒的白雲……
林曳山猶靜,鳥鳴山更幽,白雲天幕過,遊子卸塵愁。一首《游山》的五言絕句,就這樣從我的心間滑了出來。生命,在這小松山里,竟是如此的豐富多彩,和諧恬靜,讓人在徜徉其中,不知不覺地忘機,直至忘了自己,僅有的就是古往今來的文人名句,象湧泉一樣從心胸中噴發出來,摻和著先賢的情懷,洶湧澎湃,濺起了一股紫煙紅霞,奔涌不息地流淌在人類的社會裡,流淌在古往今來的凡塵俗世里,激勵著一代代的有識之士,勇敢地擔負起拯救濁世的大義,義無反顧地付出畢生的精力甚至生命。
隱逸的竹林七賢嵇康,寧為廣陵散絕,也決不改志;陶淵明的五柳桃源,“採菊東籬下,悠悠見南山”,讓掛冠隱居日子塗上了一層超凡脫俗的恬淡;林逋耐得了寂寞,以梅為妻,以鶴為子;宋方壺的清貧,更顯見了人格的淡遠超然物外……古代的賢人雅士,都是想方設法地尋覓著一塊沒有喧囂的淨土,讓自己的心靈得到滌淨而致空靈,然後將空靈飄逸表現在文字和行動之中,以志自我修為的不斷升華和擴展。那些先賢,就是那樣的讓我們這些後來者仰視之後,總覺縹緲,難以企及。只是作為一種追慕,使我們有一種可親可摸的追求,讓自己在污濁的塵世里不致於迷失方向,在開闊而寂靜的環境裡與先賢們通玄。在此地此境,我們這些雖不能達到先賢那樣的境界,卻也能沉浸其中,求得一時的心胸滌淨,進而也領略了古往今來文人雅士高尚風格的一鱗半爪的,心胸間又注入新的感悟和勇氣,再鼓勁頭,揚起人生的風帆,直面人生的前路,矢志不渝依照自然的規律,一步步地將自己人生的獨特天性,走得頂天立地。
盤坐在林下,閉目養神,竟在意識朦朧中,腦海里頻繁生出那么多的通玄思緒。這讓人物外幽靜之地,就是我們從人海里逃出來得以喘息的好去處。在這秋意漸濃的十月,我們陶醉其中,流連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