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成長

彎彎的眉眼,澄澈如雪水融化的雙眸,微紅的唇,輕輕的勾著,只是那病態的白色面頰,略有些煞風景。

——她其實,是一個挺漂亮的女孩子,笑的時候,有兩個醉人的酒窩。

——題記

門外,是急沖沖走過的護士,衣袂翻飛,帶來陣陣濃烈的消毒水味。

屋內,是冷清到凝固的氣氛,足足三個小時,一個字都不說。

——這,就是我與她的第一次相見。

她百般聊賴的盤膝坐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心情卻是極好,只是被她父母凝眉的模樣怔懾住了,許久都憋著一個字都不說,待到我來的時候,才興奮的如一個找不到玩伴的孩子終於看到了解脫,張開手,就死死的摟住了我。

我愣愣的,略有些牴觸。

參加省一級的舞蹈比賽,我不知道老師為什麼安排這樣的,尚且還不能離開病床的人同我一起跳雙人舞,這不是擺明了要讓我輸嗎?氣鼓鼓了好幾天,父母找了個好措辭,答應我許多無理去鬧的要求之後,終於把我拖來看望看望她。

我一言不發的坐在病床邊,無言的宣告著我的不太愉快,她輕輕地湊過頭來,泛著一股濃烈的藥味,我有些不太爽快的向邊上挪了挪,她卻很不知趣的又湊過來一點,孱弱的身子靠在我背上,聲音小的像是在自己喃喃。

“我們,什麼時候去排練?”

她的聲音很好聽,我卻不禁冷笑,扭過頭去看著她,略帶些嘲諷的意思:“排練?還練什麼,你看看你這幅模樣,身子弱就不要跳舞,還要連累我不能參加比賽嗎?”我將這幾天心情的不大好,連帶著怒罵‘回敬’她。她用震驚的,恐慌的如小鹿一般的眸子,看著我,好半天才軟了下來,苦笑般勾勾唇角,嘆了口氣,背過身去,我亦如此。

兩人相背無言,第一次的見面,就如此不愉快。父母最終還是商定了一個日子,決定練習練習再說,而我心中,除了苦笑,陰霾,就只剩下無言。

離開病房的那一瞬,寒冷就像是惡魔一般入侵,措手不及,黑暗的陰霾,撲閃著翅膀把我心中最後的一絲光芒,都扇得無影無蹤……

——這是一場輸定了的比賽。

那之後依舊是不太愉快的和父母一起到了練功房,我從沒有體會到如此不願意練舞的心情。一直以來,我將舞蹈比作生命,其實我也並不是很在意比賽的輸贏,只是,這也許是我人生最後一次觸碰舞蹈這個領域了,我希望好好收官,而如今,卻覺得前途渺茫。

我第二次與她相見,就是在這時,一片音樂聲中。

我看見了與第一次見面完全不同的她——纖瘦的四肢靈動而協調,她顯然已經來了很久,揮汗如雨,卻依舊精神抖擻,臉上再也看不見虛弱的慘白色,透出點點紅暈,足尖點地之處,無不輕巧靈動,身輕如燕的飛躍,高難度動作都是標標準準的一步到位。

——這只是一個人的表演,於她而言,卻儼然有數萬的觀眾在欣賞。

我膛目結舌,不知道這樣一個瘦弱的女孩子到底有著多么驚人的力量,她伏倒在病床上的時候,瘦弱的儼然就是第二個林黛玉,而翩翩起舞之時的周身散發出的陽光般的溫暖,比健康人,還要強大。那一瞬,她就是舞台的焦點,她就是陽光。

音樂停了,我卻依舊停在了那個世界裡,直到那股熟悉的藥味又來到了我的鼻尖,我依舊不大習慣,卻覺得很溫暖。

這算不算,我重新擁有了自信?看到了那動人的舞姿,我是不是有重新覺得勝利有望?

我不知道那一刻我是怎么想的,也許,我僅僅是覺得她身上的那股力量有些熟悉,有些溫暖,我曾今,熱愛舞蹈的時候,也是如此的吧……

我突然有些明白,老師為什麼要將她安排給我了,也許,這便是命里注定的事情。

“一起來練吧。”

“我們會成功嗎?”

“會的,一定會的,只要心中有陽光。”她笑的很燦爛,酒窩很醉人。

……

直到舞台上的溫暖燈光驟然消散。

分道揚鑣的我們,走在各自的十字路口上,心中一片溫暖,是的,就像她所說的那般,心中有陽光,成功,就是必然的事。我恍然意識到,那個瘦弱的姑娘帶給我的,不僅僅只有成功,還有那份成長的喜悅,兩年過去了,我卻一直沒能找到她,沒能問清楚她到底得了什麼病,卻一直都忘不了,她病態的白色面頰,醉人的酒窩,那股濃烈的藥味,還有,當她起舞時,周身的那片陽光。

“你知道我最愛的是什麼嗎?是跳舞啊,那是我成長的陽光,即便我,承受不了那么大的運動量,可那是我的最愛啊,我一輩子,都無法割捨的東西,誒,你呢?”

我沒有回答,看了落日的餘暉,笑了笑。

我當然知道啊,你最愛的是跳舞。

而我無法割捨的,是你啊,你這一束在我成長路上的陽光。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