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走路

我喜歡走路。讀書寫作累了,就出門走路。有時候,約個可愛的人兒,兩個人一起走,但是兩個人一起走時,一半的心在那人身上,只有一半的心,在看風景。

要真正注視,必須一個人走路。一個人走路,才是你和風景之間的單獨私會。

我看見早晨淺淺的陽光里,一個老婆婆弓著腰走下石階,上百層的寬闊石階氣派萬千,就像山一樣高,她的身影柔弱如稻草。

我看見一隻花貓斜躺在一節頹唐廢棄的斷牆下,牽牛花開出一片濃青艷紫繽紛,花貓無所謂地伸了伸懶腰。

夜色朦朧里,我看見路燈,把人行道上變電箱的影子胡亂射在一片工地白牆上,跟行道樹婆娑的枝影虛實交錯掩映,看起來就像羅密歐對著朱麗葉低唱情歌的那個陽台。

但有時,也會看見前方晃過來一個酒鬼,將醉醺醺的手搭在你的肩上。

“喂,小鬼。要喝一口嗎?”酒鬼將還剩下一半的啤酒瓶舉在我面前搖了搖。

“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大叔。”我一臉無奈的答道。他嘴裡噴出的酒氣熏得我的鼻子直發酸。

“可惜了,明明是一瓶好酒……”酒鬼大叔看了一眼酒瓶子,將舉起酒瓶的手放下,又使勁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我的肩膀是他的仇人一般,要將它痛扁一頓,“算了,那你把我帶回家吧。”

“我為什麼要把一個陌生人帶回家啊?”我愣了愣,一把將他推開,感覺酒鬼大叔已經神志不清了。

被我推開的大叔一個踉蹌差點跌倒,不過倒是站穩了。他像看傻子似的看向我,飲了一口酒說道:“你這個小鬼在說什麼啊?誰叫你把我帶回你家了?我是叫你把我帶回我家!”

“可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兒啊?”我不耐煩地答道,只想快點結束對話離開這個倒霉地方。

“不知道我家在哪兒跟把我帶回家有關係么?”酒鬼大叔一臉正經地說著不正經的話。說完,他搖搖晃晃的走向人行道,那姿態讓我想到了《白蛇傳》里的蛇精。不過他繼續走下去,走到馬路中間被車撞了就大事不好了吧?

不過,他倒是沒事,只是我差點被嚇得半死。只見他站在馬路中間,岔開雙腿,一手舉著啤酒瓶,另一隻手五指張開向前伸出,做出好像外婆家門上鬥神般誇張的姿勢,瞪著個牛眼仰天大喊“計程車!”

沒錯,在距酒鬼大叔不到五十米開外,一輛計程車正行駛過來。不過這位計程車司機好像見攔車的是位醉漢,不想惹禍上身,於是轟了轟油門,加速想要從酒鬼大叔旁衝過去。

酒鬼大叔發現計程車要逃跑,怎么可能就這樣發過它,這可是他唯一回家的途徑了。他猶如蓄勢待發的猛虎般,朝著計程車撲了過去。不過螳臂當車如何擋得住?這位計程車司機倒是老練,幾次變道便把酒鬼大叔甩了下去。

計程車很快消失在路燈的陰影中,酒鬼大叔就這么躺在瀝青路上不起來,好像是酒勁發作,昏睡了過去。我正要離開這個讓人不想久待的地方,又有一輛計程車駛了過來。不過情況會一樣吧?誰也不願意搭理這樣一個麻煩。

但出乎意料的是,計程車居然減速了,並且停在了酒鬼大叔身邊。

“先生,你沒事吧?”計程車司機從駕駛室出來,是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就業青年。他拍了拍大叔的臉,見他沒反應,又將他拖進計程車,並在他身上翻找著什麼。不會是想趁機賺點“小費”吧?

所以說,善良的人最容易遭到誤會,只見青年計程車司機從酒鬼大叔上衣口袋裡翻出一張小卡片,又從自己衣兜內摸出手機,照著小卡片上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餵?是和王先生熟識的人么……啊,太好了,幸好他在自己的名片上寫有家裡的聯繫方式……好的,我馬上把他送過去……”

又一輛計程車很快消失在了路燈的陰影中。不過,同樣“消失”的,還有那個醉醺醺的大叔。

我喜歡走路。在家中待久了,就出門走路。有時候,也希望再遇到像酒鬼大叔那樣需要幫助的人,那樣我就學青年計程車司機,儘自己所能,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所以,我喜歡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