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病床前無孝子?

在村口,那熟悉的街道上時不時的總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匆匆掠過。直到那個陰沉沉的下午,我聽到老人逝世的訊息,十年未斷過的腳步聲才倏而消失。

那是一位五十來歲的“年輕人”,精神抖擻,個子不高,烏黑的頭髮下長滿了皺紋。每次路過街道,那陣急促聲總能讓我想到那句古訓“久病床前無孝子”,我常常質疑他能堅持多久;他家的老人患上了一種罕見的疾病,常常不間斷的發作,一發作總會疼的撕心裂肺,兒子的心也像被撕裂般的疼痛。因貧困,父親的藥多是兒子山上采的,也只有在疼得無法再忍時,才會服點西藥止痛的。止痛的含有嗎啡,不能大量備有,真麻煩。缺藥時,兒子無論任何時間,都是匆匆直衝出門,飛奔向藥店。

在一個大雨瓢潑的夜晚,老人的病又在次發作,痛的將床單抓爛,痛的將牙關緊咬,眼神流露著絕望。長年的折磨,時間讓老人承受地太多太多了,老人早已是枯萎的不成人樣,兒子卻不離不棄。那晚,兒子與時間賽跑,快快的衝出家門,那有點虛弱的呻吟遠遠的敲打著耳膜。兒子奔跑在街道上,父親疼痛的畫面一遍遍划過腦海,想到自己的無能,想到自己的無力,淚水奪眶而出。也只有在此時才能偷偷的委屈一下,眼淚伴隨雨滴不知不覺的滑落。兒子不能讓父親看到自己退縮,眼淚只能讓父親更早的絕望,只要一到家兒子總能讓眼淚咽回肚裡。

兒子衝過每一個街角,只想著父親的痛,他不顧一切的奔跑著。大雨迎面沖刷,遮擋了他的視線,不幸隱隱迫近。嘎了一聲急剎車,兒子緊急閃躲,不想重重的摔向牆角;不幸中的萬幸,只是胳膊脫臼了。兒子用一手托著另一隻手,繼續他的奔跑,只是步履有點蹣跚。

第二天,他吊著一隻手,依舊早起做飯,沒有人可以感受到兒子的心痛與身痛,除了父親。父親見到了,愈加覺得自己是個累贅,內心無比的失落。不久,父親不安的離開了人世,訣別的眼神里滿是歉意。兒子悲痛欲絕,十年的呵護最終卻無法挽留父親的生命。此時,眼淚再也沒有理由逗留在眼眶,一粒一粒沉重的落下。

葬禮上,兒子,一個大男人,嚎啕大哭,涕泗滂沱。為父親之難,也為自己之苦。

久病床前無孝子嗎?不,我們村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