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望

慢慢地搖下車窗,雨點馬上占據了我迷茫的眼。景物飛過去,歸鳥飛過去,車也飛過去。

剛到門口,一股刺鼻的味道就從面前這棟大廈中飄出來,揮之不散,惡狠狠地鑽進我的鼻孔和腦子裡,頓感神經紊亂。我捂住鼻子,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裡面的空氣沉悶得讓人窒息,消毒水味比其他任何一所醫院都濃,令人感到眩暈。

樓梯口一側擺放著三組令人作嘔的圖片—一個個吸毒者的慘相。有的口吐鮮血,有的瘦骨如柴,有的奄奄一息,有的身上的傷疤有兩個巴掌大……

我快步離開那駭人的圖片,右腳踩到了第一個台階上,卻縮了回來。又回頭看了看那些圖片。但還是趕緊收回了目光,看向面前的階梯。良久,咬緊了牙關,鼓起勇氣走了上去。前往四樓的路程,對我來說特別漫長。

這樣的醫院似乎總是寂靜的。每一樓的長廊里都沒有人,只有一扇緊閉的門。到了三樓,我慢了下來。突然,背後的大門“砰”的一聲巨響,嚇得我慌忙跑了上去。

看著四樓走廊里的那扇大門,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按響了門鈴。一個面容和善的護士打開了門。看到她我鬆了一口氣,走了進去。

“找誰?”她冰冷的聲音又讓我的神經緊繃了,連回答她的聲音都顫抖著。

門內還是長得可怖的長廊,中間有一扇大鐵門,鐵門內是一個個病人。

那個護士打開鐵門,把我帶到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裡。看著房內那幾張布滿灰塵的凳子和角落裡一個發著紅光的攝像頭,感覺一切都是冷冰凍的。我走到向陽的那扇大窗子前,小心翼翼地吸了一些含有消毒水成分偏低的空氣。

門被打開,進來一個人,門又被鎖上了。

我並沒有回答她“你怎么來了”的疑問,只是沉默地看著她憔悴的面容。她瘦小的身子架起寬大的病服,披散著頭髮,穿一雙略大的深藍拖鞋,弱不禁風地站在我面前。

她的笑容仿佛在對我說“沒事”。我愣了一會,才拿出包中的禮物,一樣樣地放在她手裡,悉心和她說送禮物的人和禮物代表的意義。

“這些都是送我的?”她臉上的笑容若隱若現。

“是啊。你餓不餓?給你,我這有些吃的。”我把吃的塞到她手裡。我慢慢地剝了一個棉花糖餵到她嘴裡。她笑著看我,說:“甜甜的。”

我和她才聊了幾句,護士就在門外催促了:“哎,快點啊,有其他人要來了。”我拉住她的手,望著她,望著她靜如潭水的眸子,與她相視一笑。

我邁著穩健的步子走到了一樓,心無旁鷺。身後的消毒水味依然濃烈。

出了門,我又望了一眼四樓剛才所待房間的窗戶,然後便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