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歸

今天天氣很冷。

外婆曬出去的毛衣下擺有滴水狀的冰,報紙上寫的是幾年來的極寒。下雪天,雪從昨晚下到今天,一直沒有停下來。我只是喜歡記錄一切,於是捧著不能離棄的小相機出門。

沒有人願意淋著雪出來乾什麼。只有一些小孩子吼著一些遊戲裡的名詞四處狂奔不懼嚴寒。雪人七七八八地散在路邊很無力。大人們打著傘把圍巾掖緊行色匆匆面無表情,這樣的天大概就我一個人敢出門拍雪景。去四處閒逛,雪天,哪裡都是美好的。幾簇雪球,我駐足。抬起相機,花了好久時間聚焦,只不過拍下來關閉相機的時候我恨不得把手泡在熱水裡。呵氣成冰,我停在雪裡,紅色的圍巾上米色的毛線帽上全部都是雪花,我快成了雪人卻甘願。但是也覺得,這會兒穿一條加絨不夠的打底褲出門真是自殺式的選擇。

不管手凍多紅,白色的雪紅色的手對比鮮明。我還是把手埋在雪裡,聽雪的呼吸,然後把被凍僵的手指含在嘴裡,好像可以聽到冰凍的血液融化的聲音,不會動的手指也開始一點一點甦醒。重複好多次,樂此不疲。我躺在雪地里自拍,背景是純淨的白色,眼睛裡全部是飄散下來的雪花,輕盈翩躚,落在睫毛上差點掉到眼睛裡。清晰的六角雪花,可惜相機像素不夠,記錄不下來。眼角的溫熱。五年之前一樣紅色的棉襖一樣的天氣,也是這樣躺在厚厚的雪裡。眼淚砸在雪地里,竟然砸出一個洞。流年易逝,新年伊始。我大口地呼吸進冰凍的空氣,又大口大口地呵出去,白色的氤氳迷了眼睛。

萬物停止時間凝滯,一切被冰凍住多好?

我聽薄雪罅隙里種子的聲音,多想這樣睡著,夢裡是一個世界的白色,儘管冷風颳得臉生疼,儘管手凍得沒有知覺,還是幸福地睡著。

在雪裡,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