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陽光

陽光照亮那間小屋,幸福的陽光,就在心中蕩漾開來。

——題記

小時,我常回奶奶家。我對那小屋,那一草一木,記憶猶深。更對奶奶烙的雞蛋烙餅,尤為喜愛。

“嗞啦——”初入煎鍋的雞蛋,在油中鼓起一個又一個的小泡泡,隨油煙泛起,蛋香與油香毫不客氣地勾引著肚裡的“小饞蟲”。五六歲的我,眼巴巴的盯著油鍋,嘴裡的口水,不停地溢出來,又咽下去。更是忙不迭再往爐里添了些乾玉米棒子柴火,讓柴火燃得更旺些。

這時,奶奶只是微笑著推開快把頭伸到鍋里的我,又把擀好的麵餅壓在雞蛋上。不一會兒,雞蛋烙餅終是出爐——酥脆的蔥花餅上蓋了噴香的煎蛋,在陽光的照射下,泛起了金黃色的光,圓圓的,猶如一個小太陽,沾在餅子上。

如此美味,對於一個懵懂的“小吃貨”,就是莫大的幸福了罷!奶奶看到我的吃相,只是微笑著,不時勸我喝口水,間或,問我好不好吃?——可塞了一嘴烙餅的我,又如何說出話呢?

後來,奶奶來電話說,因一場暴雨,專門烙餅的小灶台塌了。我只是無奈地“喔”了一聲。

如今,我已長大。已不再貪戀那雞蛋烙餅,亦不會為此有什麼感傷了。

是呀!我長大了,奶奶卻老了,以至有些老糊塗了。有時,竟忘記饅頭如何蒸,這技能,曾經是她最拿手的。為了改善她的生活,爸爸把奶奶從老家接來了,由我父母來照顧。

一日,我正在奶奶家閒坐,看著陰沉的天空發獃著。奶奶突然開口說:“孫兒,要不奶奶給你做烙餅吃,你最喜歡的雞蛋烙餅!”我驚詫地看著奶奶,心中正猶豫著,嘴上卻已不假思索應答了。“嗯。”這時,奶奶笑了,眼睛都清亮了許多,自是很熟練地開始和面,竟有了些當年的風範。

當下,只不過是,不用再讓我燒火了。不多時,雞蛋烙餅已出鍋了。奶奶,顫顫巍巍地從廚房走出來,滿懷期待地看著我,像等待老師評分的小學生一樣。果然,人越老,反會越像小孩子了。我拿起筷子,夾起一起口,吃在嘴裡。嚼一嚼,真香!

奶奶看到我的吃相,一下子笑了。幾顆殘牙,全露出來,如同風中搖擺的老樹,她那枯瘦的手拉著我,不住地撫摸著我的大手,一臉的幸福,寫滿了快樂與滿足。

奶奶一生中,沒有所謂的大事與壯舉,亦不貪圖金錢與名聲。但她把所有愛,全部給了她所摯愛的人。包括我,她不懂什麼是幸福,但她一定清楚,什麼是快樂,滿足了她的內心,便得到了快樂。烙餅雖有些焦黑,但是愛不會焦黑的,幸福永不會過火。

當陽光盡情地灑入小屋,雖小,只有一米見方,但這光足以照亮我的內心。我忘不了,那駝背的身影。

那一米陽光,或是被奶奶藏在心裡了罷,或是揉進面里,烙在餅中。終究在我的口中發酵,氤氳在我的心中。

且就這樣,我將永遠珍藏那一米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