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思

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問遺君,雙珠玳瑁簪,用玉紹繞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起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

一支光滑的玳瑁簪子,兩頭都用玉鑲著,它躺在姑娘纖細的手掌之中,已經有一些熱氣了,姑娘捏著這支簪子,不知是應該捏重一些還是捏輕一些。

姑娘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她的兩道柳眉明顯地下垂,她的心裡一定有非常難過的事情,也一定是遇著了一件十分犯愁的事情。

今天早上,一個從南邊回來的同坊人告訴她,她的丈夫已經在南邊另找了新歡。開始,她怎么也不相信,直到來人把她的丈夫的親筆休書交給她後,她才相信了這個事實。於是,她悲憤,她悔恨,心中的痛苦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只是一個勁地抓住放在枕邊的這支玳瑁簪。

她沒有心思去吃早飯了!

她的痛苦是別人無法體會到的。自從郎君別她去了南方之後,她就寢不安枕,食不甘味,只希望郎君儘快結束在南邊的差事,早早回到她的身邊。多少個夜晚,她獨坐床邊,借著從窗欞里射進來的月光,磨製那件光滑的玳瑁簪子。昨天晚上,她把最後一道工序做完了,給簪子的兩頭鑲好了玉,掛上了珠子,很晚很晚了,她才上床睡覺。睡夢裡,她的郎君回來了,她把雙珠碧玉玳瑁簪子別在他的髮髻上,他便笑嘻嘻地擁著她。

今天早上,天剛麻麻亮,喜鵲的嘰喳聲打破了她酣睡的甜夢。俄爾,有人敲門,她認為丈夫回來了,便骨碌地爬起來,她迎來的不是丈夫而是丈夫給她的一紙休書。

姑娘見了休書,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她隨手抓著昨天晚上才最後做成的玳瑁簪子,自然,她想毀掉它,毀掉自己的那片痴心。但是,她還是猶豫著,總覺得這一切太唐突了,毀棄寶物也絕非一個知書達理的女子所為,何況,她曾經有過甜蜜的日子。

她倆是“不謀而合”的。

一個極其偶然的機會,她和她後來的丈夫見面了,兩個人一見鍾情。於是,在月下,在柳蔭,他們偷偷相會,彼此傾吐愛慕之情,那時候,郎君對她是多么的溫柔,多么的愛戀呀!

還猶豫什麼呢,還等待什麼呢?姑娘摁著桌沿站了起來,她走到靠南的窗戶邊,望了南方一眼,然後就閉著眼睛,咬著牙齒,雙手執著簪子的各端。

“咔嚓”一聲,簪子斷了,姑娘又把斷了的簪子扔進炭火盆里,炭盆里還有星星火點,只見一股白色的煙兒騰起。一會兒,白煙消失了,代替它的是一綹紅色的火焰。

姑娘打開門,把炭盆里的灰倒進垃圾坑裡。她再也沒有看一眼,徑直掉頭走了,那垃圾坑裡的灰隨著陣陣北風向南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