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風景

我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走著走著,便聽到了刀片與胡茬摩擦的刺耳聲……

王大伯的腰上繫著一條肥大的圍裙,走起路來呼哧呼哧的響,可他絲毫不嫌棄——甚至有些享受似的,也跟著這聲響的節奏夾起剪刀。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似乎他一直在這裡給老人們剃頭刮鬍。

也只有老人會來吧,他的“理髮屋”只是一條板凳和一方矮矮的木箱,我沒見過箱子裡的所有東西,但從那“咣當咣當”的聲響里,我能賭定那木箱是“簡陋”的,也因此,他的活計談不上“理髮”,“剃頭刮鬍”這粗俗的說法最適合不過了。王大伯小心翼翼地打開木箱,輕輕取出一把邊緣生了銹的刮鬍刀,探入水中蕩滌兩下,仔細擦乾了水,又鼓著腮幫吹了吹,這才放心的給客人颳起鬍子,每一個動作都蘊含了老人的沉穩、溫柔。

王大伯與人交往絕不是顧客與服務員的關係,而是一種純粹的、親切的老朋友與老朋友的交情。他會與你唱上一段《紅燈記》,或是談談花鳥,亦或是博弈的技巧……總之不會閒著的,更容不得你一臉死灰的坐在椅子上規規矩矩的等著結賬。王大伯已經大唱一個“呦呵”,見我用烏烏的大眼盯著他,便笑著吆喝著把我支開。我也滿意地離開了,不去打擾屬於他的歡樂時光。

“門前大橋下……”我聽見了這首伴隨我記憶的歌,便耐不住循聲望去。嗬,一個肉嘟嘟的小孩子坐在手推車裡唱著歌兒呢,孩子軟軟的毛髮很討人喜愛。她的母親呢,是個活潑的少婦,怎么這么說呢?她們家和我們住在同一個樓道里,每天的這個時候,母親便推著自己的女兒下樓散步。她鞋底與台階互相親吻發出的歡快的聲音,我早就記住了,“噠噠”“噠噠”像跳動的彈珠,這還不能聯想到她的那份可愛嗎?

此時,這位母親正蹲在手推車旁,臉上紅撲撲的,用溫柔的目光撫摸著女兒,好像全世界都在這孩子身上似的。母親不時伸出纖長的手撥弄孩子的胳肢窩,逗得孩子在車裡幾乎翻個滾,咯咯笑得沒了腔。孩子呢,也極力討著媽媽喜歡似的,又是唱歌又是大笑的,還張開吮得濕透的小手邊唱邊拍起來。

我不由得想到,我的母親對我的保護和愛憐。於是,我沖他們友好的歪歪脖子,那母親微微直起了身,在我的頭上摩挲了幾下。我開心的又繼續前進了。

瞧啊,賣燒餅的大媽在眉開眼笑地和旁人講著什麼,手上的燒餅都快擱涼了;花壇上坐著一個雙馬尾的小丫頭,搖晃著雙腿在看一本書;牆角的兩個女生咬著耳朵,偷偷地講著悄悄話;那一對情侶手攜著手,在路邊悠閒地散步……我慢慢地向熟悉的家走去。

“狗狗,你怎么才回來?”小主人興奮地抱起了我,我立刻舔去她臉上的嗔怪,她笑了。我實在不懂,那些整日裡奔波的人類,為什麼不能歇一歇,欣賞一下這身邊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