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的海

我的家臨近大海,每個晨曦總會迎來第一個波浪的拜訪,讓我從那個未知的夢中醒來。母親是個普普通通的漁民,她時常早出晚歸,木漿隨著大海的波浪滑動著,一身黝黑的皮膚在夕陽的餘暉下熠熠生輝。我父親是一位海軍,我不曾與他見過幾次面。那一身白色的軍裝,在我的腦海里依稀看得見。騎在他脖子上是我童年裡最美好的回憶。

那一年夏天,海風拂過沙灘,我被那陣漣漪喚醒。軍艦的氣笛聲和海鷗的嘶鳴聲合成一片,是部隊的軍艦靠近了海港。我忍不住內心的焦灼奔向海港,盼來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一身白色的軍裝一絲不苟。

“父親!”我深沉地喊了一句,淚水奪眶而出,流向了蔚藍的大海。父親變得蒼老了,臉上的紋路愈發顯得明顯,濃濃的眼袋下垂,凌亂的鬍渣似乎有些日子沒有清理了。我依偎在父親身旁,他送了我一條用貝殼穿成的項鍊,中間鑲嵌著一塊光滑的鵝卵石。那晚,我睡在父親身旁,像一條離不開誰的金魚,父親答應我不再離開。

次日,被一陣海浪驚醒的我發現父親已不在身旁。我急忙衝出家門,只見部隊的軍艦已遠遠離去了。我朝著大海怒喊著:“你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大海湧起了陣陣漣漪,傳遞著我的歡笑與憂傷。

從那以後,我便不再相信所謂的聚散離合。家庭的負擔迫使我放棄了學業,我每一天都隨著母親出海捕魚,生活也因此變得無奈了。當人生沒有了追求,仿若行屍走肉,遊蕩在這片空虛土地上,或許也只有這樣我才不會對這個世界感到失望。如果真有所謂的血濃於水,我又怎么會抓不住父親的衣角,留住他的一切呢?

已不知過了多少個年頭,又是一年夏天,我隨著母親出海捕魚,卻在地平線那一邊迎來了歸來的軍艦。“父親?父親回來了嗎?”我激動萬分。我縱身躍入大海之中,隨著波濤的起伏,幾乎和軍艦同時靠近了岸邊,卻迎來了一個噩耗:父親在一次與敵方軍艦的交戰過程中,用身體支撐起破裂的方向桿,保證了軍艦的平衡和戰友的安全撤離。然而父親隨著那艘軍艦沉入了大海之中,連屍骨也找不到了......那一次他的不辭而別是因為收到了部隊的緊急集中命令,說道這裡父親的戰友哽咽了,他捧來一個大箱子,裡面裝滿了父親寫給我卻來不及寄出的信,我接過箱子,頓時淚如決堤。

今年初夏,晨曦時分,我被一陣海浪聲驚醒,睜開朦朧的睡眼,窗外好像有一位身穿白色軍裝的男人從大海中向我走來。我掙扎著坐起來來,用盡全身力氣說:“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