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期期中考，格致學並算學分數難堪，以致名落受抏，余憶及心餘悸如故。
是日晚，蓋臨散學，師命眾移案羅桌，以布考場。爾時，窗外夜已黑並雨聲颯颯，繼而鈴起，眾人紛紛去焉。余遺傘於家，及出校門，兩手攜包，雨中趨之。然則雨愈大，余詎弗濕焉？雖好雨，而少無悅色，止隱然覺不詳之朕兆焉。
翌日午後，吾離家去，考之英吉利語並格致者矣，英吉利語尚佳，及考格致學，滿目所見之題，曾不熟識，蓋吾嘗弗作題，而虛度於音韻之學也。雖生疏而俱可解出。但則至末計祘之題，吾解之滿紙草草，俯身傾桌，篤篤不絕焉，然而不得其解，誤耶然耶俱不知，止覺大錯並特錯皆有之，於是掌中汗濕，腦中撲朔，惶惶不安，如陷深潭。猶記爾時景，門外昏黑，惟見惏悷樹影，屋內煌煌，燈下明光刺目，余恇恇怲怲，復而思之：“安余此次名落再焉！？”餘時弗多，吾隨隨得答。須臾鈴聲起，師呼曰：“考畢，交卷。”末者起而次第收，吾訥然予之。
及收畢，余走至孫浩然前問：“末題汝解何如？”答曰：“五千。”雖與余解相違，余雖窘仍默然，以或彼誤矣，然則他人皆此數。後問末第二題，余誤再矣，繼而滿面憂容，始發憂怨之聲，友人慰安不已。
爾考已終，友伴吾於去之南門。心亦憂之，涕淚欲下。俄爾冷風忽起，沙土揚飛，獨於巷中行，冷風貫穿，行人往來言語，或議此考。余手執余袋，忉忉而行，若有大石壓心，憂懼難紓。出巷口，風冽更矣，土沙襲絝。旻天暗黑，巷外人皆去。余歸矣。
及至家，擲袋而臥於沙發，即刻汪然出涕。外公作面，余抆淚啖之，姑至，曰購褌予吾。吾諾諾連聲。食畢，之私室，淚眼迷離，止覺末日臨矣。愁楚壓抑之情言莫可喻也，自怨自艾不止，不知如何而可也。然而於是不可久悲，明日亦有考試矣。
及余父歸家，告之，曰：“毋何，再佳即可。”母歸，說教一番，命余複習算學。余哀緩。
而溫算學時，余仍作題甚微，途半聽歌，並未刻苦百分。
翌日晨，余之考室，途劉奇潤告曰：“昨日朱思宇之題不誤，蓋早已於此前補課得悟矣。”余更傷之。
考前，余問孫浩然曰：“汝知何解一次函式乎？”孫嘕然曰：“子竟弗知！”噫！余課時不聽之真切，不屑作題，以致此問哉！
及考，余復昨日之狀——題俱生疏，不得其解。頭昏腦漲，氣喘連連，余止希早終此考。有題由圖解函式，余弗知如何解，祗願可得他人之答，或及收卷時，尋一抄錄。然收卷時，師屹余桌前，余原求一卷抄錄此題，師曰：“速交之！勿寫！安汝未聞乎？”余不得已而交之。
反家，吾罔罔狀。惟備後二考也。
於戲！余幾時竟至如此厚顏庸惰焉？平日弗勤學，及落第而哭天抆淚。大恥矣！大恥矣！每憶至此不免怨恨嗟嘆。
甲午二月廿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