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茫,靜看夕陽,晶露未降,有甚淒涼。無花香撲面,無蜂蝶飛翔,唯風雨如磐,回想促膝長談。
教室里寂靜異常,張目四望,整個世界都在斂聲屏氣的等待著一個聲音打破這許久的沉默。“文××,翟×”他叫我倆的名字,示意出來。同學們面面相覷,已料到大事不妙。我步履沉重,一步擴成兩步,身子踉蹌,只想將這突如其來的暴雨聲延長,再延長。我的動作從未這么遲緩,但這一刻,感覺還是太迅速了。
天空一改往日的透明藍,變得陰沉了。空曠的走廊上,冷冷的陽光斜落在他忙碌的身軀上,他的影子隨著微風往兩邊拉長。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偌大的走廊竟被他嚴肅靜穆的影子緊緊塞滿,容不得我們一絲一毫的喘息。‘怦,怦,’伴著心臟的急速跳動,是聲帶振動發出滄桑有力的聲音。夾雜著幾分憤怒,幾分失望。這聲音與我們在教室里竊竊私語恰恰相反,使得整個大樓晃了一晃,使得我們心頭為之一顫,這聲音穿過窗子間的縫隙,躥進教室里,流進同學們的耳朵里。他眼神中透出一種憤怒的殺氣,放射出火星,我們沒有勇氣對視他的眼睛,不敢與他的目光交接,生怕一靠近就會被點燃。空氣按下我們高傲的頭,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鞋;責任裹住我們胸膛的心,無需其他,僅僅這眼神和氣勢足以讓我們醒悟透徹。當然,真正滋潤心靈的是來自心底的諄諄教誨:“咱班沒有特別搗蛋的學生,倒是好管理,可你倆呢?放任,就不管。我感覺哪怕是一聲‘別說話’打斷,也不至於會亂成這樣!作文寫得再好,表決心,說態度,都是假的。在生活中,你們做到了嗎?”這語調抑揚頓挫,兩道鋒利的眉毛,在眉骨上一跳一跳的,用各種肢體語言,表達他心底的恨鐵不成鋼。雖是寒冬,可此時的天氣悶熱極了,愧疚爬到臉頰,火辣辣的。“眼看著就要考試了,心不定,同學們怎么學習?放任,根本不管,……盡到責任了嗎?”他又將那句話重複了一遍,我如靈魂出竅般暗自嘀咕著‘從語言角度分析,重複表強調’“我相信你們,回去好好想想吧!”這一句話做了整個談話的收束語,比起前面的談話,這一句的作用絲毫不遜於長篇大論,反而似一澗清溪,滌盪所有的不解與茫然;似一把利劍,擊碎包裹心靈的層層堅冰;似一陣颶風,席捲所有的惶恐和不安。勉強抬起頭,輕輕拉開教室的門,看似輕鬆地走到位置上,那一雙雙閃爍著光芒的眼睛齊刷刷地投過來,活像一台電子檢測儀,上下掃描著。我實在揣測不出他們想表達什麼。誰也沒有講話,只有班主任的話語還在耳畔縈繞,這醍醐灌頂的洗禮,成了我生命中的刺青,揮之不去。拿出日記本,將這為之激動,又為之戰慄的促膝長談記錄在我的青春手冊,靜靜地享受這暴風雨後的寧靜。下課鈴將這一切畫上了句號,無意中聽到一位同學說“看到班長遭訓斥,我心裡也不好受,因為我也破壞紀律了。”聽到這,我笑了笑“謝謝理解!”
次日清晨,天地萬物在一種自然柔和的光亮中蛻去了夜的黑衣裳,一層淡淡的霧氣從西方漫進空蕩蕩的校園,偶爾人群走過,蹚起一股又一股黃塵。撿起幾片枯葉,在手裡捏著,握著,撕著,直到一輪金光亂射的太陽從兩幢教學樓的夾縫中向天空蹦躍出來,才恍然明白:第二節課上完了,該找班主任匯報情況了。於是,長呼一口氣,筆直地朝走廊那端走去。不知明年,是否還能再感受他的諄諄教誨。
盼夢中白蓮,月灑窗前;待綠蓋擎天,百花冠冕;憶博雅思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