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有首快樂的歌

這幾日的太陽瘋了,刺在人的皮膚上,辣辣地痛。

街上走的人,匆匆又匆匆。有些煩燥,有些鬱悶。熱得那么強烈,熱得無窮無盡,熱得人的心碎裂成無數片,飄著,飄著,落不下來。

我也在匆匆的行列之中,心事重重,心煩意亂。

路似乎沒有盡頭。走著,走著———我的愁緒與焦躁竟被一抹涼衝散了,衝散得無影無蹤。那抹難得的涼吹進了我的心裡,柔軟了我的心。

那樣一抹涼,是她給的。她只是一個中年的拾荒人,著一件細格長襯衫,看起來很合身,戴一頂泛了白的遮陽帽,帽沿上插一縷嫩綠的青草,脖子上巧妙地繞著一條毛巾,毛巾的顏色有點艷。她的嘴裡含著一首歌,不時地溜幾句出來。每遇見一隻可樂瓶或雪碧瓶,她都會笑逐顏開,那種滿足很能打動人。

我的目光撞上她的那一刻,她剛把一隻塞進石縫裡的可樂瓶花了點力氣取出來。她對著那只可樂瓶嗔罵了一句,罵的時候滿臉是喜悅的笑容。估計是在罵那個把可樂瓶塞進石縫裡的調皮小男孩,他這么搗蛋地一塞,她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她的罵就像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罵,罵得親親熱熱的。

我路過她時不由自主地緩慢了我的腳步。

姐,哪裡人啊?我順口問了一下。許是平日裡極少有人搭腔,她一下子興奮起來,忙不迭地應道,河南的,河南的。

小孩也在這兒啊?

都在,都在。兩小孩,還有男人,還有公公。一大家子呢!她的話顯得特別多。

日子過得好?我的問變得小心翼翼了。

好啊!她眼裡的笑花兒扭起了舞。

男人在一個小區里當保全,一家子人就免費住在小區的地下室里,那裡可是冬暖夏涼。兩小孩都在當地的學校里念書。大的念國中,小的念國小。你瞧,那就是我大孩子念書的學校。她的話匣子打開關不住了。

我的目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微微地有些吃驚,那可是我們這裡最好的國中。她大約是看出了我的驚訝,得意地解釋道:我們交了借讀費,我家孩子喜歡讀書,我們寧願自己苦點,也要把她供出來。

我欣賞地點了點頭。她意猶未盡,把家裡的事事無巨細地統統倒了出來。小的那個還在讀國小,等他讀國中了,也送到那所學校去!

供兩小孩苦吧?

她細細地盯著我看了一番,一口笑噴了出來。苦什麼喲,心裡樂著呢!你想啊,男人很勤勞,公公很健康,小孩很懂事,心裡藏著一碗碗的“樂”呢!

我愈加驚奇了。“樂”怎么可以用碗來盛!

她繼續笑,笑得有些神秘了。碗裡的“樂”太滿,溢出來了。

我真的很感動。她的快樂很單純卻很實在。她的歌何止含在嘴裡,更是在心裡。心裡有首快樂的歌的人,才是個真正幸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