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跡

中午,大多數煙囪12點開始冒煙,唯獨一戶人家14點以後才開始冒煙,戶主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外門大爺烊琺。

今天是他63歲生日,50年來他幾乎每天都甩著一隻壞掉的腿腳一個人踮來踮去。他無妻亦無子,以經營小賣部照顧母親度日。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子女,或許是因為上輩子有源緣。他給予我的呵護比爸爸要多千倍。

我經常先在家裡喝碗韭菜麵條,去村頭摔會泥巴補屁眼,回頭餓了,就像只哈巴狗,蹲坐在他家門口石礅上,等著喝他碗裡的疙瘩湯。

或許是因為大門對著大門,或許是因為在他眼皮底下長大,或許是因為每次挨打他都及時護駕。

初二時,老師在星期五布置了作文,讓寫《背影》讀後感。我便想到了他。於是我一個人趴在石礅上,咬著筆帽,聽著雞叫,盯著雞塒發著呆,半天也不曾落下一個字。

明明他的影子盤鏇在我的腦海。我卻提起筆寫不出所以然,那些個糾結的念頭最終像他調製的洗衣粉泡沫被我吹破在空氣里。

至於作文怎么開頭,怎么結尾我已記不大清楚,唯一記得的是我東湊一句,西扯一句,只為拼夠字數以求完成作業。

“讀了《背影》一股酸流漫著我的血液激起一身雞皮疙瘩”,這是那日我在草稿里殘留下最多的一句,也是一篇作文里我自以為很精美的。今天翻來,我便又有了那些個念頭,便再次提起筆來。

我寫不出像朱老那樣的文筆,我也只能在這裡拼湊嘆息。

小時候,我就是個不合群的人,每每放小長假,我都是和我的兩個哥哥一起渡過,他們玩的,我幾乎都會,直到現在我也沒有踢過鍵子、跳過皮筋。我喜歡滿村莊躲著打搶捉迷藏,喜歡摔四角板,喜歡繃溜溜球,喜歡摔泥巴補屁眼,更喜歡玩“勻窯”

靠土呸屋外有棵大樹,大樹底下有兩排拳頭大的圓坑,每排有五個,那是烊琺爺爺為方便我們玩專門掏的坑。每到下雨天那些小坑就會被雨打得變了形。為這,我把我們家寫著尿素的化肥底貨倒進了舀水瓢里,把袋子沿著邊緣剪成了正方行拉去蓋在小坑上,為此還被爸爸踢了一腳。在原地待命了會,爸爸才讓我去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