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這個動詞仿佛能貫穿整個人生的足跡,流過鑲著金邊的童年,流過肆意張狂的青春,一直在動一直在流,源頭是墜地時的哭泣,盡頭是蔓延在遙遠處的灰色死亡。

一直追溯,似乎童年的記憶才有點光輝,讓我暗自竊喜,還算開朗的我在國小的課堂里混的風生水起,儼然成為了老師父母鄰居眼中眼中的好孩子,乖孩子,這種褒獎,致使調皮貪玩這些辭彙離我越發的遙遠,而我以迎合著這種無形的氛圍完美的完善自己,課外活動時間被剝奪,我成為廣播站里的廣播員,面對著桌前的麥克風,勻速平穩的將書中的大千世界擠進熱鬧中的同學耳中。

我很確定的是有極少數的人傾聽,極少數的人當中又有幾人聽了開頭,又有幾人堅持結尾,我不得而知,我的責任就是傳播出去,聽不聽在於你,只是偶爾向別人詢問時,得到的卻是沒注意聽,不免覺得有點悲涼,慢慢的也就覺得無所謂了。我是一個極容易害羞的人,一起廣播的另一個人是個女生,每次都會有人趴在外面的窗台窺探屋內的秘密,然後無聊的敲下門,歡喜的跑開,回到教室的時候,總會有人狡黠的壞笑詢問,我總是臉紅的不予爭辯,然後不了了之。

有天回家,看到電視機前多了一個小盒子,詢問之下,是爺爺買的cd機,我歡喜的不得了,腦海中已將它獨占,除了我不可以有人去碰它,當即放下書包,拿著平日積攢的零用錢跑到最近的cd店,買了一堆不知名的唱片,就這樣靜靜的度過了一個周末,在那一刻,我真正的被音樂里的美妙所吸引,此後便愛的一發不可收拾,懵懂中讓我覺得音樂的單純,讓我很迷戀塞著耳機躲在角落裡聽歌的樂趣。在音樂課考試的時候,要求每人唱一首歌,可以自選,記不清當時唱的什麼,反正得了高分,此後更是在上課間隙贏得老師調節課堂氣氛的機會,讓我唱一支歌,學校的活動里也樂意加上了我獨唱,算是博得了滿堂彩吧!

伴隨著許巍的歌聲進入我的世界,我走進了國中,仿佛積蓄太久的調皮和貪玩一瞬間爆發,一個星期被老師叫了四次家長,父親的嚴厲和母親的苦口婆心讓我躲在安靜的角落默默流淚,讓我感覺到世間所有的一切都在跟我作對,我想奮力抵抗卻無能為力,慢慢的養成了一種自我封閉的狀態,在別人的眼裡,轉眼間變的有了城府。對於我們這些走讀生來說,晚自習之後的回家路伴隨著昏黃的街燈,而我很喜歡這種時刻,冥冥中給了我一種安全感。

一張張模糊的臉,拉長的身影,流轉於腦海的輕音樂讓我逐漸迷失,誰畫出這天地,又畫下我和你,讓我們的世界絢麗多彩,誰讓我們哭泣,又給我們驚喜,讓我們就這樣相愛相遇,總是要說再見,相聚又分離,總是走在漫長的路上。總想著路的盡頭還是路,墨染的山峰連著另一座山峰,人生路太長,太悠遠了,如果可能,最單純的念頭就是沿著街燈一直走,走到無人出現,草木不生,荒蕪一片,讓我領略一番決然的孤獨,或許我就不會為自己的固執和漫天的傷悲做無用的辯解,恐懼矛盾不斷。

有時候入夢時分,總覺得耳朵里隱隱作痛,告誡自己應該割捨一下塞在耳朵里的耳機,可是第二天,我又習慣性的插上耳機出門了,似乎昨天是昨天的事,與今天毫無關係,讓我深信不疑的是某人說的一句話“人的每一次睡眠都是一次短暫的死亡,醒來之後又是一個重新開始的明天”。學習的成績不溫不火,在中間遊蕩,這個結局似乎暫時性平衡了一下父母的指責,請家長的事與我無關了,除了上課,下課後的時間被我隨意安排,想起什麼就乾什麼。

我一直不喜歡在一個假期來臨之際列出滿滿的計畫單,因為不想費勁腦汁的計畫一定要在明天干個什麼事情,誰知道明天的天氣如何,陽光是否和煦,對於這些,更喜歡讓環境去主導我,晴天運動,和身在那草綿綿處,舒爽的吸一口接近大地的香,雨天不撐傘的淋雨,彎曲的巷弄里漫無目的的遊走,陰天暗沉的天,躲在家裡,窩在沙發的角落裡,看書,聽慵懶的慢搖,總能在別人的索然無味找到屬於自己的樂趣。

媽媽總是擔心的說“你這樣以後怎么辦”?“車到山前必有路,該怎么辦就怎么辦”。轉眼間時間擠出了青春痘,為了中考也忙的一塌糊塗,對於別人的玩耍,自己心裡暗暗歡喜,偷得了一些時間去競爭,毫無話題的討論也是不歡而散,最後一天,漫天飛舞的紙屑,宣告著國中時代的告別,沒有傷感,更多的是對於高中生活的期盼。

對於改變環境,我總是在很長一段的時間難以轉換,說不上對過去的留戀,只是突然的陌生讓我難以適應,所以毫不猶豫的添了本校,終於自己的一次決定不再有任何的異議聲,似乎父母早已確定了我的選擇,都歡喜的默認了。高中開學的第一天走進教室,我選擇了同一個靠窗的位置,喜歡午後的陽光照在書本上的溫度,開始的高中生活並沒有讓我感到任何的喜悅。

看著三毛的書,我無限的遐想,想去陌生的地方,見一群陌生的人,隨性的流浪,開著自己車在撒哈拉沙漠上奔來奔去,收集物美價廉的藝術品用來裝點簡陋的小屋,有一段時間總能夢見三毛,依然是我在照片看到的,淡藍色長裙,被風舞動的長髮,一個人走在沙漠裡,看著窗外天,給我一雙附風的翅膀,我一定要不遺餘力的飛去看看那個夢裡出現的地方,直到脖子發酸,雲捲雲舒,天暗了下來,我依然在夢。這種無人與之分享的感覺,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感,仿佛書本上的印刷字像遊動的小蝌蚪活了過來,游遍了我的全身,越加的沉迷在三毛的書中的世界,或許是對從未遇見的陌生新奇,也或許骨子裡有一種渴望流浪的寄生蟲,繁衍瀰漫在全身。

逃離三毛的世界,我又為基督山伯爵的坎坷經歷新奇,一切的一切充斥著我的青春歲月,並不理性的我,仿佛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度,有時候會為主人公的坎坷經歷憤憤不平,也會為死守的愛情悲泣流淚,也嚮往倉央嘉措的獨坐須彌山巔,將萬里浮雲一眼看開,高考完的一晚,聽著那久違的音樂,聞著飄散的咖啡香,莫名的鼻酸,眼睛發脹,在昏暗的角落流淚,讓我覺得無比幸福。

志願一欄里添了一個離家最遠的地方,父母歡喜的讓我決定了,離開家的瞬間,第一次為離開一個地方而感到莫名的害怕,害怕是最後一次嗎?我不知道,來到陌生的城市,喧鬧的人流,走在兩旁巨人高樓的懷抱中,總讓我覺得格格不入,想逃離的心態,沒於人流中找一片空閒地。

如水滴流在河裡,沿途訴說一切,告別一切,直至被蒸發,得到再一次的循環機會,在另一空間開出另一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