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自己

不知道何時開始的,很容易讓自己跌進回憶里,有時一個很久不曾拾起的小物件,或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就把我拉進過去,遇見過去的自己。

周末的上午,獨自坐在寢室,寂靜裹擁著我,半開的窗戶吹進清涼的微風,陽光也是正好。我喜歡安靜,但也害怕死寂,看著窗外的世界,只想出去走走,不辜負這辜負不起的美好時光。我喜歡山的寧靜,而正好那一刻有座山的在腦海出現;不曾做什麼準備,只要有腳踏車的陪伴已經足夠。

離開喧囂,穿過崎嶇的鄉間公路,有潺潺小溪相伴。路旁的稻田向著遠處蔓延,青與黃妝點其中,偶爾清風吹動禾稍,一層層的浪在田野間波動開去,成熟的芬芳已在空氣里飄飛,遠處的雞鳴是那般清朗。

好像也是在這樣的秋季,不知有多少個這樣的秋季,一個孩子在像今天一樣的走向收穫的田野里,在草還未枯黃的田埂上,奮力追逐著一隻低飛的蜻蜓,或是一隻碩大的螞蚱,聽著院子裡傳來的雞鳴;或者騎在馬背上,穿過一片又一片的稻田,穿過古樸的小村……在這,我仿佛又在禾浪深處,看見那個奔跑的孩子,看見那個笑著,傻傻的,不懂憂愁的自己。

道路蜿蜒在田野之間,望不見盡頭,也許根本不會有盡頭吧。拐過一個又一個的彎,山林從遠處如流水般靠近,慢慢地便在身下投下片片樹蔭。在一片陰涼的樹蔭下停駐,讓疲憊的軀體休息片刻,低頭的瞬間突然有種像重逢多年未見的朋友一樣的欣喜;是一顆小小的青色橡子,靜靜地躺在我的腳邊,似在凝視著我這么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子。它的一生何其短暫,哪曾遇見過遠方來的我,可我對它卻是那么熟悉,像對兒時的夥伴一樣。是啊,它明明就是我兒時的夥伴。

在兒時那些上學的秋天,在無聊的課間,可不是它默默的陪伴么。我望著它,像望著一顆寶石,在它的紋路里,我看見教室走廊外簇擁著的一群孩子,手裡轉動著小小橡子串成的陀螺,笑得那么燦爛,那么滿足;人群中,一張花臉,曾經的自己。那段時光已經過去很久,那時的玩伴也已不知在何處過著自己的生活,曾嘗試去尋找,已散,但曾擁有過的快樂不會散,就在一念可及的腦海深處。

山風在水面撫起漣漪,潮濕的空氣清涼了汗水浸濕的臉,坐在水庫的大壩上,靜靜享受初秋的午後。村里也有一個小小的水庫,也曾無數次坐在水庫大壩上殘存的石磨上,吹著山風,或是沉醉在春花的芬芳里,看雲從頭頂飄過,在水中投下倩影。一聲不合時宜的車鳴打翻我航行在記憶里的小船。水面偶爾有魚在水麵點起一個水圈,波紋隨風蕩漾開,重又劃開我的記憶海洋。

對面岸邊有人持竿垂釣,那是我曾經多么熱愛的“消遣”,如今依然如是;記憶中很小時便會在池邊持一根長長的竹竿,焦躁地等待。後來慢慢戒了焦躁,習慣了等待,習慣了池邊靜坐吹風。清風吹過耳旁,又見池邊或細雨中、或烈日下,或坐或立的自己,無聲無息。

白駒過隙的時光,把童年遠遠地拋在了背後長滿野草的路上,但那些曾陪伴我們度過童年的景物,都還裝載在背包,一路隨行。過去的自己,也在每一次翻看背包時與自己重逢,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