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月夜

海島冰輪初轉騰,

見玉兔,玉兔又早東升。

那冰輪離海島,

乾坤分外明。

皓月當空,

恰便似嫦娥離月宮,

奴似嫦娥離月宮,

好一似嫦娥下九重。

——梅蘭芳《貴妃醉酒》

夜愈深,月愈明。而今在異鄉羈旅,總覺得欠缺些什麼。

這個星期,圖書館門前多了一顆綠樹。濃蔭正密,雖然是剛移植過來的,但也急不可耐的開枝散葉了。從這棵樹的身邊走過,隱約能夠聽見一絲聲響。夏天到了,西安的夜空雲朵稀疏,月亮圓卻嫩黃,不同於故鄉的月亮,明而皎潔。

悄悄的原野,靜謐的風像是在迎接著故鄉月夜的到來。

月亮在轉眼間掛上樹梢,忙碌的人們也已回到家,在飯桌上與親人嘮叨著家常里短。男孩兒們永遠也不知道疲倦,三五成群的奔跑在大街小巷,他們很隨意,撿起一根木棍,便可作刀劍,吼叫著,咆哮著,像堂吉訶德。有時候,他們也會趁著這月色,躲起貓貓來。而女孩子則是另一種精神面貌,她們不比男孩,相對而言,可選擇的遊戲少了許多,多半也是被家長留在家裡的,不允許外出,說是天黑了,不安全。而她們能做的,只是找來皮筋,系在兩棵樹之間,一個人跳來跳去,像一位孤獨的舞者。跳累了,便很知趣的向床頭走去,早早地睡下。

我和那些男孩子們一樣,整天晚上,借著月色,瘋狂的奔跑,聲嘶力竭的尖叫。任風在我耳邊划過,淡淡的月光在我臉龐上親吻。

故鄉的月夜,極像一幅飄渺的山水畫。月是滿滿當當的,浸染著蔥翠的遠山,連遠山上的綠樹,也留戀著月光的餘韻,當月光浸染著後山的小河,月光也就像是掉進了河水裡,倒影也分外可人,當月光浸染著寂靜的村莊,隱隱約約地,把村莊籠罩起來,不禁產生朦朧的睡意。這時候,安適的躺在床上,透著窗子,望向那輪滿當的明月,腦海中浮想聯翩,月宮仙子,玉兔,吳剛伐樹,也都湧上心頭,自然而然地,月宮裡也並不是那么的冷清,“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嬋娟”愜意極了。

我喜歡在故鄉的小橋上徘徊。夜深時分,河水緩緩地從橋洞流出,借著月色,水紋也明朗了許多,我的心情也會隨之平靜下來,天空中的風沒有一絲的敵意,站在橋上看風景的同時,正好也接受風的洗禮。故鄉的風是溫馨的,一路歡快的跳著,跑著,帶著花草的香味,帶著泥土的氣息,村子裡本來就是綠色盎然,這就更使得村子多了幾分清幽,這是我較喜歡的。當然,在小橋上不只是為了看風景,更多的是反反覆覆的思考一些瑣事。去也蘭舟,遠也紅樓,怯深寒,獨對勾弦。月兒總是給我無盡的遐想,也影射我沉浸在故鄉不眠的夢中。

一個人在外呆久了,每在有月亮的晚上,總會掠起對故鄉的思念之情,隨著年歲的增長,光陰的流逝,愈發覺得自己思鄉之情迫切。從十六七歲開始,一個人便背上行囊,遠離故鄉。先是去了東北,現在又來到西北,兩年之後,我也不知道自己將會出現在東南還是西南。我姓馬,又出生在豬年,兩馬齊驅,注定我奔波勞碌,加之月支上又是子水鼠,子午相衝,怎么能安逸下來,再說了,我本身就不是一個隨遇而安的人。

人人都有一套獨特的生活方式,我也不例外。我喜歡來去匆匆,也是為了了無牽掛。生活本身就是一場旅行。今天在天涯的這頭,明天就在海角的那頭。太無定。

明月千里寄相思。這個時候置身故鄉的月夜,會是另一番感受吧。清幽的夜空懸掛一輪皎潔的圓月,涼風掠過,駐足月光與積水輝映的靜謐之中,更顯那一份明朗和寂寥,那一份清澈與典雅,那一份藏而不露的詩意般的山水畫。在這種時辰,會忘卻失意時的苦痛和紛雜,多一份寧靜與平和。

我想,今夜的我會與故鄉的月夜,與那些無關或有關的物象,或深或淺的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吧。心靈也與故鄉是相通的,不然為何,在這如水的月夜裡,難以入眠呢?

恁這般西風淡黃昏,

更消殘雲幾片,

閒愁如斯,還是當年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