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子安

浩浩江風,送來了一葉輕舟。

輕舟之上,清癯俊秀的書生,一襲青衫,傲然直奔那所謂名流雲集的滕王閣。

孰能如他,小憩片刻,便可為驚世之作?即席落筆,便可成《滕王閣序》,而讓世人驚瞻,千古傳誦?“四傑之首”豈是虛有其名,那分明是對他最好的讚美。天生我才,注定的歷史。

愛其才,更慕其狂。印象中的子安,笑容永遠輕狂而不羈。遊戲文字,擅殺官奴,恃才傲物,陵籍同僚,他的笑聲向來與世俗格格不入。為此,他失去了太多,無數人用“輕薄淺陋”將他形容,“才高命短,終無大貴”。

可是,即使再給他機會,他也不會選擇做一個練達人情的謙謙君子。或許他也曾有過宗愨長風破浪的豪情,也曾有過“馮唐易老,李廣難封”的無奈,但他更應該是那個滕王閣上曠世的才子,絕代的狂生,對主人慍怒、賓客詫異,他視而不見,只為成就屬於他的傳奇。

所以我想,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都是倔強的。上天不給他時間,讓他無需消減鋒芒去適應時運的不齊,不必湮滅銳氣去改變命途的多舛,在另一個世界,永遠做那個自己,三尺微命,一介書生,撫凌雲而自惜。

二十六歲,他的人生定格在了那樣一個氣宇軒昂的年紀。不知他在踏上小舟那一刻,有沒有想過這一去便是千年,那滕王閣成了留給世人的最後一絲記憶。那日的孟學士、王將軍,甚至連那都督“閻公”也成了有姓無名的某某,沒有人記得,也毋須再記得。

惟有他,同他筆下的落霞孤鶩、秋水長天,穿越千年,也未曾老去。

人生至此,縱然短暫如流星,也全然無憾。對子安,不需用眼淚去祭奠,只需輕吟他的詩、他的文,在讀到“北山煙霧始茫茫”的時候,想到他的樣子,憶起曾經的朝代,落花紛漠漠。

關於唐朝,從此後便只有一個王子安,什麼帝王將相,或是侯門府院,也敵不過你身後一抹殘雲,腳下一方淨土……

只是,一千三百多年過去了,何日君再來,共聞落花香……

我從未到過南海,但我現在知道了,即使我一個人乘船飄蕩在這單調的幽藍之上,也是不會孤單的吧!你,依然是你。南海有你,景皆失色。

子安,千年已逝,君可安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