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的永遠是最好的!
這是韓寒的小說《1988,我想和這個世界談談》裡面的一句話。書是很早之前看過的,情節早已忘卻,但唯獨這句話卻是死死地刻在心中揮之不去。
今天本來是和朋友約好去帽兒山玩的,但是記者團臨時安排活動去不了了。心裡突生出許多惆悵,鬱鬱寡歡了整整一個上午,心中惦記著的是答應朋友的事卻爽約了,心中放不下的是山間那一片盛春的光景。外面的天空灰濛濛的,昨天天氣預報說好的大晴天也是沒了蹤影,整個世界似乎都一下子變得不友好起來。
心情不好的時候看什麼都不順眼,去洗手間看著地下躺著一個寶特瓶,一腳就給踢飛了。空瓶撞擊著牆壁發出一聲聲痛楚的嗚咽聲,在前面拖地的阿姨聽到動靜轉身回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我一下子像是被人扯掉了衣服一樣,赤裸裸地站在那兒,旁邊還有人在指指點點。瞧,就是這個人,原來脾氣這么差,一直以來還以為他是一個好孩子呢!原來是這么個壞東西!我羞愧得滿臉通紅,匆匆洗了把臉便逃離似的跑了出來,仿佛洗手間裡面有個面目猙獰的惡魔在追趕著我。
一直以來都在堅持自我秉持,一直以來都和自己講,一定要做個好人,做個不媚俗的人,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可是這樣的話講過太多也聽過太多,我仍舊是做不好也做不到。就像韓寒在電影《後會無期》裡面設計的台詞所說的,“我們聽過無數的道理,卻仍舊過不好這一生!”
似乎一直在抱怨在耍脾氣在憤世嫉俗,永遠都是不滿足生活賜予的一切。在心底里總是潛意識的認為生活是個偏心的母親,而我注定是那個最不被她寵幸的髒兮兮的孩子。中學時候在學校外面租房子住宿,然後再掐著手指頭算回家的日子,卻不曾料想周六早上還是萬里晴空的天氣,下午居然變得大雨磅礴;在高三備戰高考最為緊張的日子裡,我突然間就腳踝骨折了,然後我就在我的同學都忙的焦頭爛額的日子裡在床上靜靜地躺了一個多月……在過往的很多很多的不知名的日子裡,我就是這樣自怨自艾的度過。
然而畢竟也是有幸運的時刻,有時候頭頂著炎炎烈日走在回家的路上,又累又渴又乏,整個人就像是拖著一具枯死的軀殼行進著,突然間碰到一個騎機車路過的人,而他恰又是父母的熟人;有一次父親出去幫人幹活,不小心從腳手架上掉了下來,毫無防備地穿過那么多的鋼管鐵架,居然只是身上擦破了點破而已。
這樣想著的時候我也並非是個被遺棄的孩子,至少我還健康,家裡有著愛我的父親母親,至少我還可以現在坐在電腦前面寫下這些文字。
於是在一些心情不好的時候我也嘗試著去規勸自己,或許稱作為安慰更好些。我告訴自己,沒有母親是不愛自己的子女的,她能給你的,永遠都是最好的。可是這些話聽上去是有多么的蒼白,像極了六月的飛雪,即使再美麗再浪漫也是留不住。
突然想起許多年前的一個年底,那是一段深藏心底再也抹不去的記憶。那一天已經是到了臘月底,再過幾天就是除夕了。可是父親和母親又吵了起來,我聽著客廳裡面一聲賽過一聲的爭吵,去廚房取了一隻碗然後直接衝到客廳里,當著他們的面把碗狠狠地給摔在地上。我大嚷著:不過了,不過了,都不過了。都砸了算逑!然後我就突然在心裡生出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我蹲倒在地上坐在那堆碎片上面,用一種形容不出的腔調哭,你們為什麼要這樣,就不能好好過個年嗎?為什麼要讓我承受這一切,我還只是一個孩子啊!然後妹妹就從床上跳下來抱著我哭。
那天夜裡我一直沒睡,就坐在窗前看著院裡的那片淨白,分不清是雪光還是月光。第二天早上我睜著惺忪紅腫的眼睛一個人走了出去,然後在坡下的槐樹林裡待了整整一個上午,直到母親哭著喊我回家。說實話,那一刻我是怨恨母親的,甚至我心底里還在隱隱怪罪她為什麼要生下我。我跟在母親身後慢騰騰地回家,突然就說了一句,媽,人活一輩子好難啊!母親停下來看著我,眼睛裡閃爍著淚花,我鼻子裡也湧上一股酸水來。我接著說,媽,要不你和我爸離婚吧。然後母親一個耳光甩在我的臉上,打得我一個踉蹌,差點摔倒。我不敢說話了,默默地跟在母親身後回家。
晚上我連晚飯都沒吃就睡了,半夜的時候我聽見母親抱著被子來我的屋子。我聽見她窸窸窣窣的鋪床的聲音,還有她的眼淚掉落在衣服上、掉落在被子上的聲音。我想,母親也是聽見了我的眼淚掉落的聲音吧!過了好一會兒,母親才開口說道,聽著,孩子,你要記住,咱們不比任何人差,我和你爸雖然吵吵鬧鬧,但是還是的過下去,就算是為了你們兩個我也得忍著不是,何況咱們真的不比任何人差。我和你爸雖然沒本事掙不了大錢,但好歹咱們也沒欠人家錢哪;咱們家的房子不如別人家的好看,但是你們兩個卻能念書不是……母親知道我沒睡著,慢慢地和我說著。而在另一端,我早是淚如泉湧了。
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曾看見父母吵架了。
高三的時候,有一回和同學聊天,她和我講,她家裡人都不來看她,她都要恨死他們了!我聽了只是笑笑,我說不了安慰的話語給她正如她不能理解父母已經把最好的都已經給了她,而她卻以為被父母親前來看望才是最好的。
以前看過一篇小詩,那個時候看不懂,只是覺得詩歌的意象寫的不錯,但是前幾日再翻出來讀,卻是一下子明白了,那種感覺,像是醍醐灌頂一般,用佛家的話說,是頓悟。
我們總是在抱怨著,卻不知道生活已經把她最好的所有都賜予了我們,只是早被我們踩在了腳下而已。可是人這一生想要的太多了,所以我們總是生活在痛苦和不滿之中。
我又想起前年姑母過世的時候,周六回家我陪著母親一起去看她。姑母蜷著身子在炕角縮成一團,嘴裡發出痛苦的囈語,身上蓋著二叔從廟裡求來的寫著“佛光普照”的佛衣,母親在一旁輕聲呼喚著姑母。姑母極其艱難的張開渾濁的眼睛看了我一眼,口裡喃喃說道,我的娃呀,我再也見不到了,看不到了啊。母親安慰她說,能,只要治好了就能。我再也忍不住了,跑了出去,在路邊的一片樹林裡哭的稀里嘩啦的。母親就一直站在遠處看著我哭。姑母下葬的時候我在現場,我看著姑母的兒子哭的鼻涕泗淋,口裡叫喊著我苦命的老媽媽呀。等到了她老人家一年祭日的時候我又去了她的墳頭,短短一年的光景,就已經是荒草淒淒了。我跪倒在姑母面前,聽著姑母的女兒們哭的歇斯底里,卻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言語,只剩得無聲的抽泣,這回我卻沒掉一滴淚。姑母的墳地在我們田地的下面,經常去地里幹活的時候都習慣向那堆凸起的土堆瞧上兩眼。心裡的只是想著這裡以前還是長麥子的地方,如今卻是躺了一個孤苦的靈魂。
原來在時間的面前,我們都是無力維持那份思念的。但是我又不願讓人認為我是一個負心的人,便在春節時去給姑母上兩柱香。
我突然就想明白了,原來我們總是抱怨的生活,其實只是時間強加給我們的怨恨,我們卻還是傻傻地在不遺餘力地繼續助長我們的怨恨和不滿。原來生活給我們的都是最好的,可是時間卻總是在告訴我們不是這樣的嗎,她還有更好的。
生活比任何人都慷慨,但是時間卻比任何人都更可惡。
或許這樣才是人生的全部意義罷了,只不過是我們不肯說服自己而已。
既然如此,那就祝願我們都能得到我們想要的最好的。
儘管這樣
你得沒得到
一生中想要的
我得到了
你要的又是什麼
稱自己為愛人,和感到
被這個世界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