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呼嘯著,冬的寒氣被關在了屋外,窗子的玻璃上又結了一層冰花,這個雪的世界,肅冷的讓人心顫。
“娘,我今天可不可以不去上學?”我坐在火炕上,挫了搓手,看著窗外的漫天飛雪,扭過頭朝廚房裡的母親喊道。
原本洗碗的母親停了動作,碗筷碰撞的聲音一停,屋裡便像屋外一樣寂靜,“你穿多些,我送你去學校。”母親的聲音同洗碗聲一同響起。
我隱約似乎聽見母親嘆了一口氣,又似乎沒聽見,風拍打得窗子“啪啪”作響,我又搓了搓手,低下了頭,這雪,怎么還沒停。
母親最終還是送我到了學校,他給我圍上了大圍巾,這是她親手織的,在這樣的大冬天卻暖和的要命,“孩子,你和你爹……”她突然噤了聲,紅了眼眶,最終只是拍了拍我頭上的雪,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雪地里沒了蹤影,我知道她要說什麼,去年秋天,父親打算建一個放乾柴的木房,為冬天儲備乾柴做準備,一棵樹的倒下,伴隨地,也有父親的身影,那年的秋,枯葉上刺眼的紅讓母親徹底沉默了,我的成績也突如其來的一落千丈,母親只是看著我,拉我在父親的靈位前跪下,聲音哽咽著:“孩子,你和你爹,一直都是我的驕傲。”母親的聲音冷靜的像寂靜的冬雪,那一次,我沒哭,盯著父親的黑白照,嘴微微顫抖,卻固執的仰首。
我走向遠處的一片林子,遠離了學校。
天色不早的時候,我才出拖著一大堆潮濕的枯枝走進山洞,母親每天都會來這個山洞尋柴火,值得高興的是,我的行為,她並不知曉,風吹得洞口邊的頑強野草枝葉狂舞,我在這片“沙沙”聲中望向洞外的天空,這種逃學行為,大概老師也早已習以為常,朦朧中,我似乎在飛雪中看見了父親的身影,又似乎沒看見。
我在林子裡又逗留了一會兒,然後才慢吞吞的在夜色中摸索著回家,脖子裡的雪冷得我全身發抖,在這片雪海中,我是那么的渺小,這雪,還未停。
走到屋門口時,我才發現母親沒有生火,她瘦弱的身軀縮在火炕上的一角,顫抖的像冬日裡的枯葉,我身後是冬的冷流,身前是徹骨的冷寂,一時之間進退兩難,看著母親手裡的圍巾,我輕輕喚道:“娘?”
我的圍巾,不小心落在了那個山洞裡!
“我以為有好心人幫咱娘倆,就在那個山洞外等……”她下了炕,向我走來,圍巾又回到了我的脖子上,我卻全身冷汗看著母親的淚,心靈的某處,我覺得在不斷的瓦解,“孩子……就算我……賣了全身的血,也要……湊夠錢……供你上大學……”她的聲音被風吹得續續斷斷,卻清晰的傳入我的耳朵,我看著她青紫的唇無聲的張張合合,內心偽裝的堅強徹底崩塌,我撲向母親的懷裡,痛哭的像冬日離群的狼,那么死心裂肺的淚。
我看懂了她的唇語,她說:我的孩子,你一直都是娘的驕傲。
這次,她沒有再提爹。
很多年前,父親對我說:孩子,只要你在困難面前不低頭,不哭泣,那時候,你就成為一個男子漢了,也成為爹和你娘的驕傲了。我萌萌懂懂的點頭。那年在父親的靈位前,我忍住要噴薄的淚,輕聲說:爹,你說的,我是男子漢了,所以,你也支持我開始保護娘的對嗎?
是什麼支持我放棄學業去用那么幼稚卻固執的方法保護娘?我想,在那夜,我和娘相擁著哭了很久很久後,我知道,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