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落時

晨曦咬破自己的指尖,那殷紅的血塗滿了日出的天邊。路燈一盞一盞的熄滅,明明暗暗的在清晨的薄霧裡。桃花樹下,殘瓣落了一層層有一層。呵,不知不覺中,一年又過去了,有些悵然若失,我究竟在懷念著什麼?

以往這時,我總計算著暮春。因為總有些人耐不住性子,定要來串串門。父母人緣好,我也頗為無奈,也不能扶了面子吧。但那些茶客,話友坐下仿佛就生了根,不吹個把小時,斷然是不會離去的。每每這時我總是出門,遠離他們,圖個耳根清淨。這些客人每年像按準時間一樣。桃花剛落便如約而期的到了,花落盡了便風風火火的走了。倒是我這個不知好壞的習慣,總是錯過他們。遇上的人,一個手數的過來。但總有些人,也會特地的下來尋下我,和我打個招呼。

高爺,是那為數不多的一個。高爺那顫巍巍的鬍子,顫巍巍的頭髮。總讓我無時無刻覺得下一秒會掉下來。但這么多年了他們依舊好好的,只是有些斑白罷了。走起路來,那左腳總是比右腳跨的大上些許。我總是奇怪,他走的為什麼不是曲線。問他,他呵呵一笑道:“把心放正了,走多遠都不會歪。”我點點頭,裝成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天知道我到底在想什麼?高爺拍拍我的頭,依舊一步大一步小的走遠,走的當然是直線。那句話,至今都不大理解。

華姨,好像是這個稱呼。記不大清楚了。她也會下來找我。她也沒多老,卻讓我叫她姨。女人不都喜歡別人把自己喊年輕嗎?她還真特別。後來才發現,這個“姨”不是一種普通的稱呼,而是一種氣質。她既有江南女子的婉約,又有一種莊重感。我懷疑不下十次,她真的是老媽的閨蜜嗎?像極了那瓊瑤筆下的“雪姨”,卻少了那股潑辣。看上去讓人很舒服。這些倒不至於讓我惦記許久,她每次來,手帕里總包著幾塊甜餅,桃酥之類的,那可是定好的。久而久之,那手帕上都有一股甜香。每次在樓下目送他離去,都有一種錯覺,那是一株會行走的細柳。

林林散散的其他人都記不清了,現在想想,那些人都挺友好呢。偏頭看了看外婆家桌上喝酒吃肉的親友,我有些憤怒的出門。重重的關門聲,絲毫沒有波及裡面的人。我在樓下的道上走著。看頭頂的桃花夭夭,爍爍其華。那裡有一陣風吹來,一瓣花瓣落了下來。一片接著一片,那風中飛舞的嫩粉色,迷亂了我的視線。高爺,他老人家,回武漢和兒子住了吧,離得挺遠。華姨,女兒從法國回來,接走她,離得更遠。多久沒見著你們了呢?以往這時你們都來了呢。高爺邁著大小步,華姨包了幾塊餅乾放在我的手上。那殘瓣卷過,就有你們的身影。去年這時,你們就不再來了。寄來的信和甜餅,看完吃光了。今年的桃花勾勒成你們的輪廓,我驚喜的發現。即使沒有了相見的以後,我仍期待著每年的花開花落。又是一年花落時,而你們卻隨著歲月在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