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千餘載,胡楊亦在

在水流最終停滯的地方,在公路出現殘痕的地方,我看到了胡楊。他屹立著,在沙漠深處和戈壁灘上屹立著,在颶風的肆虐和野狼的哀嚎中屹立著;摒棄了塵俗,戰勝了時光,煎熬了寂寞,就這樣,屹立著……

當生命的顏色被滾滾黃沙所掩埋;當鶯歌燕舞,蜂蝶縈繞都已不在;當對戈壁的思念瘦成一壺醇香的好酒……他來了,在沙漠中央,輕輕地點上一片黃色的暖陽。

仲夏,他揮舞著雙臂驅趕著燥熱;隆冬,他昂首挺立與風雪鬥爭;清晨,他輕輕低吟接受第一縷陽光的洗禮;傍晚,他靜靜沉默在戈壁映出佝僂的身姿。他從未想過離開,因為堅守是他一生的責任;他從沒出過一聲怨言,因為奉獻是他生存的意義。他就是這樣,不為人察覺地繁衍著希望,詮釋著生命的含義。

他居高臨下,他傲然佇立,他鄙視仙人掌的矮小和肥碩,嘲笑絲蘭的弱小和萎靡,譏諷沙柳的凌亂和瘦小。面對沙的嗤笑,面對雷的挑釁,他從不畏懼,錚錚鐵骨,一遍遍地為正義怒吼著,戰鬥著。而他的地下根系卻早已掙脫了土壤和水源的束縛,他需要的,只是信念和挑戰。

他是從一億三千萬年前穿越而來的沙漠精靈,他在中國駐守了無數個日日夜夜。他歡送過張騫出使西域,關注過絲綢之路的開拓,目睹過匈奴的劍拔弩張,亦迎接過文成公主與松贊乾布藏漢和親。他經歷過,痛苦過,戰鬥過,亦死去過。他無數次看著風捲起一顆顆砂礫,又重重地摔下。也無數次聽過風狂傲地怒吼著,又漸漸衰落。

花開花落,雲捲雲舒。他的葉片一次次地落下,又一次次地抽芽。時間伴著風沙悄悄從耳畔划過,樹影婆娑。也許有一天,他會變成一座彩虹,一抹斜陽。但他告訴我們,每個人都有信仰,而他的信仰,就是堅守,堅守,再堅守。

胡楊,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胡楊的“三千年信仰”,總是那么具有傳奇色彩。三千年過去了,而他的生命卻沒有終點;三千年後,他的故事將重新寫起,書寫他的夢想,他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