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定

深夜,窗外吹來瑟瑟冷風,我徘徊於書架前,眼角的餘光停留在一張粉色的卡紙上。風吹得紙片呼啦作響,我抽出卡紙,映入眼帘的是上面幼稚的字跡,雖經過時間的滄桑但仍隱約可見:我和長大的我的約定。那些早已褪色的記憶又重新浮現在了眼前,我閉上眼,沉浸在那快樂的回憶里,嘴角不禁微微上揚。

粉撲撲的小臉蛋,短短的娃娃頭,清澈的眸子裡總是閃著快樂而天真的光芒,一絲傻傻的笑永遠那么掛在臉上,這便是童年的我了吧。仍記得那一天,老師讓我們寫下與長大的自己的幾個約定,並讓我們等到長大了再看有沒有完成它們。同學們寫的大多是要好好學習,要做祖國的棟樑之類的,小小的我也不例外。目光繞過當時寫下的那些豪言壯志,久久地停留在了那幾個還用拼音寫出的幾個字上:長大的我,你一定要永遠對阿長很好很好,永遠不要把他扔掉。看到了這幾個歪歪扭扭的字,心中不由得一震。那便是小小的我心中對現在的囑託,幾乎是心中的全部願望。

阿長,一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竟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那是我給一個長臂猿毛絨玩具起的名字。苦苦思索,卻在記憶中找不到那個毛絨玩具買來的那一天,只找到了我和阿長無數共同玩耍的美好畫面。那個從我剛有記憶便伴我左右的長臂猿,是我童年最好的玩伴。一雙如寶石般黑得發光的眼睛,圓嘟嘟的臉蛋,長長的手臂搭在身體的兩側,一個微笑的嘴巴,幾乎是我兒時全部的記憶。玩耍、吃飯,甚至連睡覺時雙臂都會緊緊地抱住它。經常在家中的鞦韆下用墊子搭一個小小的涼棚,我把一堆玩具搬出來,讓阿長當國王,自己當衛士長,那嬌嫩的聲音仍在耳畔:“大家出擊,打敗他們!阿長,你說好不好?”。

猛然看見這個早已被我忘卻的約定,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是一絲對未完成約定的愧疚,還是一種對童年的懷念?起身到玩具堆翻出那個“阿長”。在那被我遺忘了的角落沉睡了多年的玩具,仍像當年那樣對我微笑著,但那雙大大的眼睛卻沒了昔日的光芒。或許是因為塵土的緣故,或許時間帶走了我當年對它的那份喜愛,只留下一段永遠回不去的記憶。“你一定要永遠對阿長很好很好”這個約定,讓我怎么達成?

接著往下看,“還要,你一定要找到七個小矮人,白雪公主走了,就沒人幫他們打掃房子了”這個雖不合常理但體現著童真的約定,這個幼稚的想法,隨著歲月的滄桑漸漸被封在了我記憶的最深處。童年,從未懷疑過任何童話故事的真實性。在我的心底,地球上有那么一塊土地,上面住著永遠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王子公主,善良的仙女戰勝了邪惡的巫婆,魔法、神仙、天堂都在那裡存在。但我後來漸漸明白了這只是天真的想法,知道了地球上的五大洲、四大洋,世界上並沒有這樣的地方存在。我開始學會了懷疑,並不相信別人告訴我的所有事情,懂得了更多的道理,卻一點一點失去了那份想像的空間,那片自己構造出來的樂土,再也不能幻想著去尋找一切的可能。

對著這幾行天真的約定,我苦笑著,想著當時信誓旦旦地說著自己一定可以達成目標的諾言,笑自己當時的那份幼稚,笑自己現在再也回不去的失落,笑歲月帶給了我一點點的成熟,卻剝奪了我全部的純潔無暇的歡樂。我知道,每個人的童年都會隨著時間悄然逝去,能享受到那么多年的歡樂已是莫大的幸福。我也知道,我已走進了青春的時代,在這正是奮鬥的季節,我應衝著自己的目標努力奔去,再多的懷念,再多的回憶,也無法讓時間的沙漏倒流。童年時那幾個寫在粉色卡紙上的小小約定,現在卻只能付之一笑,留下無盡的回憶。都說守約是一種美德,但這個童年與我的約定,這個時間與我的約定,無情的歲月將它打破,叫我怎能抗衡?

幾行幼稚的字型,一個時間的約定,帶給我的只是一片童真的回憶,並不是歲月流逝的無奈和痛苦。把卡紙折好,放到小匣子裡好好保存,放到記憶的深處永遠珍藏。記住這個永遠無法達成的約定,記住這個永遠無法返回的童年,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