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箏與線

此時已是初冬,寒風早已襲來。我瑟縮著,喝著熱茶。只不過一時的興起,我便下樓去。

猛然見到那積塵不多的風箏。我向來不會對這點瑣事而煞費苦心地去整理,況且我也不喜歡風箏,於是任憑它如斑駁的樹影般雜亂堆積。可現在,我卻無意地去摸了摸,那薄薄的輕塵,在手的起伏間飄揚起來,漸漸地騰起,化為一層屏障,擋住了我的視線。我又用手揮舞了幾下,眼前漸漸清晰,只不過,在風箏的旁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捆線。可笑的是,我竟然從沒注意過它。

我回到房間,望著窗外發獃。忽然,我注意到了房後的空地。那是兩個小孩在玩耍,在奔跑。我雖然聽不見他們,但耳中卻浮顯出了笑聲。

思緒似乎開始穿越,來到了好幾年前的陽春三月。

“哥哥,快來啊!我們去放風箏啊!”我高聲地喊著。一個比我高許多的人拿著風箏和線,他便是我的表哥,那年,他16歲。“來了來了,趁現在天氣好,趕緊的!”表哥也喊著。我們走到空地上,展開五顏六色的風箏,那時的風挺大的,我們的頭髮都在這風中凌亂了,只有那傻傻的笑仍掛在臉上。“現在我先到那邊”,表哥指著遠遠的一處說,“等一會兒我會跑過來,風箏很快就飛上天了。”“真的嗎?”我問道,眼中似乎滿是期待。表哥笑了笑說:“看著吧。”說完,便走到了那一邊。

我看著表哥的身影漸漸縮小。可不過就幾秒的時間,遠遠又出現了表哥的身影,越來越清晰,好像相機聚焦一般,鏡頭慢慢縮小,我也慢慢後退。隨著身影的清晰,表哥身後也騰起一片五彩。我盯著那片五彩,漸漸升上天空,宛若一顆明星冉冉升起。我興高采烈地喊了出來:“哇!風箏飛上天了……”

此時的表哥已跑到我的身邊,手中不斷地放線拉線。我卻早已顧不得這線的來回,只是呆呆地看著天空中的風箏。陷入無止盡的遐想。隨著表哥放的線越來越多,風箏也越來越高。它與身邊的雲彩相互嬉戲,風輕輕,他們在碧空中起舞,雲綿綿,他們在藍天下擁抱;直到我已無法再望見風箏的五彩,只能看到一條彎曲的線,在空中顫抖。我開始讓表哥將風箏收回來,但風箏似乎一點也不聽話,無論表哥用多少的力氣都拉不會來。風箏似乎在極力地掙扎,他想要掙脫著線的束縛。然而,這場人與風箏之間的拉鋸戰竟持續了好長一段時間。

我以為表哥會一直與風箏戰鬥下去,然而,我錯了。正是因為那長長的幾十分鐘,表哥錯過了一場極其重要的事,之後,他便只能與世間封鎖,將自己鎖在那寬敞明亮卻又狹小黑暗的書房。那時的我還很幼稚,以為過不了多久,我們還能像那時一樣放風箏。這真的只是我以為罷了。

第二年春天,表哥沒有來。第三年,他也沒有來。第四年、第五年……

我開始憎恨風箏,開始憎恨繩子,因為他們讓我失去了保護我的童年玩伴。

從那開始,我再也不放風箏了,我也將風箏都堆在了倉庫中,把線也全扔了。

如今的我本以為沒有繩子了,但誰能想到,在風箏的旁邊,竟是一捆繩子。

繩子的邊上有一張泛黃的紙:“弟弟,以後我不能陪你來玩了,因為我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這根繩子送給你,下次放風箏時,你就可以用了。放心,這繩子好得很。”

此時的我不知是在流淚,還是在歡笑。我只知道,我再也不能讓繩子和風箏分開了。

風箏和線,如果不是你們,我該憑何懷緬這匆匆而去的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