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道盡痴狂

偶染一朵梅,便覺身處漫漫花海。

偶沾一枚露,便感腳踏浩浩巨浪。

而偶遇一個人又會如何?他是否會是你的伯樂,獨為你奏一曲曠世的高山流水?他是否會於暗夜中伏在你耳畔低絮,聲音如破碎的蝶翼般輕盈的飛舞,落入你的夢,落入你的心?

一、金戈鐵馬

我與他始終隔著一層薄薄的紙。這宛若芝蘭的男子,悠悠地從大江東去的暗潮中走出。足邊簇擁著盛世蒼白的繁花。

一層濃濃的霧氣包裹了我的思緒,掩住了我的雙眸,讓我讀不清他略有些蒼白的面容。

陽光滴在他勝雪的衣上,泛出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光芒。

他吟,會挽雕弓如滿月。他嘆,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

蘇軾的筆,總讓我有些淡淡的失意,淺淺的傷情。

亂石穿空,誰懼?雕虎四處,誰怕?他身處江湖之遠,懼的是張揚如紅蓮般燃燒的天狼,怕的是驕傲似煙火般盛放的金戈鐵馬。於是他蹙眉,他閉眸,他和唇。

蘇東坡,一聲沉寂,一生都用快意恩仇的生花妙筆揮就出命運的軌道。我笑他,我贊他。

二、似水柔情

我常嗔他像個傻小子,做著許多荒唐透頂的夢。

你看,什麼叫做我欲乘風歸去,什麼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他猶如今宵有酒今宵醉的過客,匆匆的喚著,匆匆的喧鬧著,匆匆的嗅著醇厚的酒香,匆匆地用困意渲染出茫茫長路。曾經在他過於天馬行空的柔情里睡去,然而醒時,枕邊仍鋪就著他的手筆: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蘇軾說他願做一隻孤鴻,憩息在潺潺的月色之下,以寒冷為食,以涼意為飲。

我不知道這個單薄的男人從心靈古井中打撈上來的是怎樣清幽淡定的山水畫,但我總覺得他瘦弱的肩上仿佛挑了過重的擔子,我想替他抱溫冰冷的月,想幫他建築飛揚著漫天靈氣的巢。

不過,我只能站在這裡。

不過,我只能看著他而已。

三、山重水複

蘇家三子,皆是讓人愛得心醉的風景。

在那段也無風雨也無晴的日子裡,蘇軾會笑,蘇軾會鬧,唇邊漾開去的笑紋如同三千弱水,極深極重地刻在了唐宋八大家的年譜里,似一束又一束虛無又美好的夢境,抽芽,怒放,衰敗,凋零。落紅入土,少年已逝,無數的愁悶溢上心頭,滿了倒,倒了又滿,滿了郵倒。

山重水複疑無路,而那柳暗花明處是否真的會有一座安靜的桃花源,供蘇軾去暗戀,去追尋,去完成它牛衣古柳賣黃瓜的心情?我不想去猜測,我怕一切都是水中幻影,是錯錯錯,是莫莫莫。昨夜夢見東坡,夢見他如同一個小男孩,緊緊地扯住我的衣袖,不啟唇也不移步,只是那樣定定地站著,站著。

濕淋淋的空氣中回味著無窮無盡的芳香,然後我聽見,人有悲歡離合,我聽見,月有陰晴圓缺

驚醒,手中掬起的是誰憂傷的目光。

金戈鐵馬,似水柔情,山重水複。

罷了,罷了,全當是故人來訪,共夜語,敲棋子,落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