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害怕照鏡子。
是的,我怕。或者說,我是在怕我自己。
我不敢在一個人的時候照鏡子,卻喜歡在深夜時一個人坐在床上面對著鏡子。看,我就是這么矛盾的一個人。
白天的我對照鏡子有一種恐懼感,它會讓我想起一大群吃屍體的蟲在一具腐爛的屍體中穿梭的情景,那些吃屍體的蟲從眼洞裡鑽進去,經過頭顱,再從肚子裡鑽出來,而那具屍體,就是我。
我是在害怕什麼?
我時常想這個問題。而關於鏡子,則是縈繞在我心中的一個噩夢。我會害怕鏡子中突然爬出來什麼東西,我會害怕鏡子中浮現出來的圖像,我會害怕那具屍體,或者說,我在逃避。
我在逃避這種害怕。
小時候我怕那些美麗的蝴蝶,長大了也怕,只不過從完全不敢看到現在的敢用手捉住黑色或白色的蝴蝶然後捏死,但還是不敢碰其它顏色的。後來我還怕頭髮,所以上了國中後索性把頭髮剪了,它讓我很沒有安全感。其實我最喜歡的植物是荊棘,各種荊棘。我喜歡把荊棘上的刺一個一個扯下來,看它光禿禿的枝條晃蕩在空氣中,然後我就會真心地露出微笑。可是這些我喜歡的和我害怕的,從來就只有我知道。
我大多數的時間都在笑,但是如果你了解我,你會發現其實我真正開心的時候是不笑的。顯然,沒有一個人了解我。在我的世界裡應該是只有我一個人,為什麼說應該呢,因為好像從來沒有人進來過,我也自得其樂。我不會分享我的秘密,我也不喜歡知道別人的秘密,就算是最好的朋友,也不知道關於我的任何一個秘密。
我是自私的。
在我的心裡,我自己是排在第一位的,然後家人排第二。很驚訝?我的心裡只有兩位,其它的關我什麼事呢?這個時代,誰還能以心交心?
我有三次都差點死掉。
第一次是在五歲的時候,學騎腳踏車。毫無預料的,我掉下了一條小河。河不寬,但很深,綠幽幽的水使我感到恐懼,我試圖抓住一旁的大樹,但那也只是徒勞。我感覺到我小小的身體沉沉下墜,我睜著眼睛,只看到快速合過來的水,嗆入我的鼻腔,冰涼冰涼的。後來,我被一個聾啞的老人救起,如果不是他,你可能就看不到這篇文了。我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我清楚地記得在我掉下水的前一刻岸邊有不少人,他們觀望著,觀望著。
再後來,我就沒有那天以前的所有記憶了。那些遠去的時光,就好像從來沒有來過我的生命里一樣。
我的世界是純白的,或者說是純黑的,但我知道它絕對不會有其它顏色,別問我為什麼,我也不知道。
我從水中看過天空,是那種很清澈的水。當我從水中往上看的時候,天空很低,好像就在我的頭頂上,水波一盪一盪的,連天空也是一盪一盪的。我整個人浸入水中,透過一層薄薄的水看著雲朵,他們不像棉花糖,也不像棉絮,它更像是一團蠕動著的純白色的幼蟲,它們緊靠在一起。
我也從水中看過天空的倒影,它很黯淡,並不像抬頭就能看見的天空那樣蔚藍或是純白,而是被染上了一種近乎黑色的深灰,使它變得深沉,變得黯淡。
天空用這樣的方式表示它的另一種姿態,就好像一個開朗陽光的人突然變得深沉,憂鬱,常常會讓你不知所措。
看,這就是習慣。
我和大部分人一樣,喜歡住在城市。因為我習慣了喧囂和吵鬧,習慣了這裡毒辣的陽光,他們透過我的皮膚爬過我的全身,習慣了這裡帶著一些輕微污染的空氣,他們透過我的血液淌過我的心臟,習慣了一些人,以及,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事。
我在一個玻璃罐子裡。瓶口敞開著,我卻感到不安與慌亂,我用手拍打著內壁,發出驚恐的尖叫,然而,經過的人卻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匆匆走過。外面有一個人似乎是想幫助我,但他只猶豫了一下便走開了。我心中的希望還沒燃起便被衝散了。我試圖爬上玻璃瓶,然後從瓶口跳下去,但只爬到了一半高便滑了下來,於是我坐在瓶底喘息,卻看到一大群人圍著我,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不時議論幾句,似乎我就是一個做戲的小丑。
這群人真無聊。
我並不喜歡悲傷,像大多數人一樣,我喜歡歡樂的氣氛。至於你問我為什麼寫了那么多悲傷的文,我只能說我完全是按照別人的語言、思路仿寫的。我承認我寫不出好的文章,就像這篇文,你完全可以當成笑話來看,我知道當你看到這篇文的時候會笑,會嘲笑我的文,就像我會嘲笑你的幸福或者悲傷或者快樂一樣,但我必須要告訴你的是,這篇文記錄著我的心情,我的快樂,我的悲傷,以及我為數不多的想法。
和大多數孩子一樣,我愛上網。我喜歡玩漂流瓶,看他們把心情寫在瓶子裡,被我撈起,然後帶著輕鬆的笑容回復他們一兩句。到現在,我會準備很多透明的瓶子,很多彩色的紙,然後為我收到的瓶子的主人寫下一兩句祝福的話,讓它們裝在瓶子裡,順著河流漂流,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漂流瓶。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望著漂流瓶的那個方向在心裡為他們祝福。而我自己有時候也會寫一些話,白底黑字或者黑底白字,然後裝在瓶子裡投入河中。我不知道它會漂流到哪裡,但我知道它會承載著我的心情漂流到遠方,或許被人撿起,或許會成為一個永遠也無人知道的秘密。
初三:安安安安丶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