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

一年,又一年,鍋子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只是姥姥,我想你。

——題記

小時候,每年暑假我都會到鄉下的姥姥家。傍晚家家升起炊煙的時候,我就搬個小板凳,看著姥姥忙進忙出。滿院的鍋子花在夕陽的依依不捨中又開了,紫的黃的,好像一個個小喇叭,衝著天空吹奏著幾分惆悵的樂章。

其實我也不知道鍋子花的學名是什麼,只因為姥姥這么叫它。依稀聽姥姥說過,因為它總在傍晚該做飯時開放,就得了這個諢名。鍋子花生命力極旺盛,只要有土,它就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再繁衍出一個大家庭。

這也像極了姥姥。姥爺在姥姥年輕時就去世了,是姥姥一個人乾農活、掙工分,把兒女們送出了農村。姥姥說道這裡時,竟沒有一絲傷感,眼中透著一股堅定的力量。我覺得姥姥是世界上最偉大的“女強人”。

可“女強人”也有被病魔壓垮的一天。姥姥患上了糖尿病。

中秋節,她的兒女們攜全家來看她。我吃著月餅,姥姥一搖一搖地走過來:“小氣鬼,吃月餅也不給姥姥嘗嘗。”

“您有糖尿病,甭吃了。”我說。

但我分明看到了姥姥不甘的眼神。第二天,我拿月餅的時候,想了想,來到姥姥跟前:“姥姥,吃月餅吧。”

我看見姥姥努力咽下口水:“小壞蛋,知道我有糖尿病還給我吃月餅。你自己吃吧。”

又一年,姥姥說世界變模糊了,我知道,糖尿病並發了白內障。

又一年,我去看望姥姥。她撩起褲腳,在自己腿上按下一個坑,好久都不恢復原狀。“可怕吧?”姥姥問。我知道,姥姥的腎又出了問題。

一年,又一年,我的學業越來越緊,去看姥姥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又一年,姥姥做了透析。一條大管子一頭連著機器,一頭連著姥姥。姥姥很難受,可如果不做透析,姥姥就更難受了。

我坐在病床旁,呆呆地盯著管子裡紅紅的液體,心想:姥姥,你要少受點痛苦多好。

多少個夢裡,我都夢見了姥姥。姥姥,你不要走,不要走……醒來,臉上的淚已冰涼。

可姥姥還是離開了我們。

我又回到了老屋裡。看著姥姥的遺像,我卻並不感到那么傷心。滿院的鍋子花又開了,紫的黃的,對著天空吹奏哀傷的輓歌。

後來,上了生物課我才知道,鍋子花學名紫茉莉,是入侵物種。在這片沒有天敵的土地上,它們肆意生長,生命頑強。我分明看到了姥姥的身影。

我采了些種子,種在了陽台上。

一年,又一年,鍋子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但是姥姥,我對你的思念沒有改變。